裴旻给自己女儿留了两份礼物。
第一份,是数之不清的古剑,品秩由低到高,如果丫头选择了一个平淡平凡的人生,这一半的“剑藏”,已经足够保佑她一辈子的平安。
第二份,则是埋在珞珈山衣冠冢里的“那把剑”。
如果有一天,丫头选择了与平凡截然相反的那条路……那么这把剑,便会成为她的“护道之剑”。
……
……
大殿之上,一缕风雷闪逝而过。
这是一柄赤红色的古朴小剑,从丫头的眉心掠出,化为一道疾影。
这道剑影,瞬间刺入皇帝的眉心。
剑气破空的声音,掀起大殿的气浪,殿柱的石屑瞬间被震碎。
掐在丫头脖颈上的五根手指,并没有丝毫的松动……仍然像是铁钳一般。
那缕赤红色的剑气,起势浩大无比,瞬间刺入皇帝眉心的雾气之中。
然而……就像是一枚石子,沉入大海。
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溅出。
皇帝面孔上,由神性和星辉交杂混合的雾气,只是轻轻泛动了一些涟漪,而后重新恢复平静。
那缕赤红色的剑气,像是被夹在坚冰之中的炽热,红雾升腾,逐渐显露出古朴的“真面目”。
那是一柄有些生锈的古剑,约莫两根手指粗细,巴掌长短。
弧线流利而又锋锐。
是世间一等一的“飞剑”。
裴旻擅长“驭剑指杀”之术,三千剑藏数目庞大,极其考验使用者的心神庞大程度,若是心力不够,很有可能会被剑海反噬。
而这道赤红色的古剑,则是品秩盖压了其他所有剑藏的“剑首”。
太宗的眉心,雾气缓慢散开……那柄古剑刺在肌肤表层,像是刺在了坚不可摧的金铁之上,剑气仍然在不断向内钻凿,只可惜不断碰撞出清脆的爆响,不能寸进。
遮掩面容的雾气散去了一丝。
露出了皇帝的双眼。
那是一双漆黑如深夜的眼瞳。
瞳孔最深处,倒映着丝丝缕缕的红色。
古朴生锈的细狭飞剑,锈迹斑斑如火一般,只可惜不像是正在燃烧的大火……更像是熄灭的火堆,或者零零碎碎即将燃起的火星。
这把剑,在十三年前,搅动了天都城的血与火之夜。
这把剑的名字……本来就叫“野火”。
野火,燎原的野火。
只可惜,一柄剑的强弱,与剑器本身的品秩固然有关,更重要的乃是持剑之人的修为……剑气修为足够,一把普通的铁剑,也能够开山倒海,劈开黑夜。
太宗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如此近的距离……如果是换做裴旻,对准自己的眉心,递出“野火”。
甚至不需要换做裴旻,如果裴灵素有着当年裴旻一半的剑气修为……在此刻递出这一剑。
结局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自己虽然不会死……但可以预见的是,天都城,真的会因为这一剑,掀起燎原的火势。
此时此刻。
“野火”死寂。
火星没有燃起。
剑修最惊艳的一剑,就是出鞘的一剑。
出鞘的第一剑,携带着鞘
内的风雷,强大的剑修往往都只出一剑……因为第一剑最强,最狠,最刁钻。
但“野火”的第一剑,就这么熄灭了。
“铛”的一声脆响,两根手指敲打在野火剑身之上,瞬息之间那柄飞剑便被敲得横飞而出,接连撞碎七八根殿柱,不知去向,断去了与裴烦的联系。
紧接着。
皇帝掐着裴灵素,单手用力,将其缓慢拎起,他的面颊上,雾气重新合拢。
那双眼瞳在雾气合拢之前,望向了宁奕。
一切的发生,都是安静且肃杀的。
他手上的力度在不断加大,痛苦的咳嗽声音从青衫女孩的喉咙里响起,滚落的泪珠溢出眼眶,划过面颊,坠落在地,升腾如烟。
站在承龙殿上空的黑纱女孩,咬紧牙关,看着这一幕……她想要迈出脚步,想要说一些话,但她无法行动也无法开口……
这是要彻底杀死北境将军府的“余孽”吗?
皇帝拎着裴烦,目光望着宁奕。
先前说的一字一句,变得清楚而又通彻。
“你之所以不想成为徐藏……是因为你还没有尝过仇恨的滋味。”
宁奕的两只眸子,一片猩红。
白骨平原被他不断召唤,不断震颤……那股强大的威压盖在浑身四处,血液轰鸣,骨子里的愤怒像是一团火焰,在胸膛点起。
山字卷无法使用。
星辉被封禁。
神性被锁死……他就像是一个废人。
但是,那座压在心头的大山,正在缓慢抬离。
宁奕盯着太宗皇帝,那个披着皇袍的男人,一只手攥着丫头,正在漠然注视着自己。
他一点一点,解开了对自己的压制……
而“细雪”,就插在自己的手边。
皇权的枷锁一点一点抬起,最后一丝压制消失的刹那,宁奕恢复了行动的力量。
那团愤怒的火焰,在胸膛里熊熊燃烧,将宁奕整个人都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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