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要,赎罪。”
衰老的声音,从胸膛里挤出,像是挤压出了老人的最后一口气。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整座天海楼的光芒陡然炸开,在穹顶上方如一场掀翻的骤烈雪暴,平铺着与风雪原撞击在一起——
楚绡瞳孔收缩。
……
……
小衍山界。
春风缭绕,山水瀑布一线洞开。
这世间的万物,春暖花开,如归三月,草长莺飞有雀鸣。
宁奕轻轻张开双臂,他站在山界门口,看着面前的一片枯山败水被剑意荡开,藤蔓摇曳,山水瀑布的那一边,一道披着紫衫的娇俏身影,从万物复苏之中醒来,向着自己跑来。
在这一刻,时间都变得很慢。
宁奕笑着眯起了眼,笑着抱住了丫头,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额首抵着额首,身后是无数迎接他归乡的同袍,剑修,耳旁还有铺天盖地的呼喊声音,天海楼的领域就要被大隋铁骑攻破,这一程千里山水,行路迢迢,千难万难……也总算走到了“终点”。
修成正果。
在这短暂的刹那,天海楼的那道骤光还没有炸开。
北境尖锐的战鼓嘶鸣还没有彻响。
一切都是美好,温暖的。
像是梦境一般。
抱住丫头的那一刻,宁奕的指尖有些颤抖,他轻轻吸气,然后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指尖是真实的温热的触感,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
……
……
“轰”的一声。
天海楼地界的一道窄口被攻破。
披着黑白大氅的千手,施展出数十丈如小山般的菩萨法相,直接将极意妖君钉在一座小山山壁之上,大鹏鸟血液流淌,几近干涸,极限与极限之间的战斗,本来不该如此之快的分出胜负,但是这场原本二对二的厮杀,却以龙皇殿“白骨城主”的临阵脱逃而画上句号,东妖域遭遇了龙皇殿的巨大背叛,而极意妖君在两位极限的实力碾压之下,根本无法镇守住天海楼地界最重要的那个入口,败下阵来。
楚江王周身缭绕在一团黑雾之中,他悬在山壁之前,一刀插入极意妖君的肩头,他的背后悬着十二柄飞刀,这位地府极其神秘的二殿阎王,不言不语,将飞刀一柄一柄插在极意妖君的身躯之中,同时动用秘术,封闭四周的空间,以防凄惨凌厉的妖嚎传出。
大鹏鸟的妖身被他逼出,地府杀手的手段极其残忍,而且行事风格向来肆无忌惮,只看结果……如今楚江王并没有直接了却极意妖君的“性命”,一是他知道,这头大鹏鸟有一缕魂魄留在芥子山,即便杀了也是白杀……第二点,就是受人嘱托,要让东妖域的妖修,好好吃一点苦头。
楚江王神情平静,从腰囊里取出一枚细针,两根手指将其轻轻捻住,黑雾摇曳,那根银亮细针闪逝着刺目光芒,悬在极意妖君的额首,随着他手指的轻盈动作,缓慢旋下,刺入极意妖君的眉骨之中。
戾鸣几乎要撕裂楚江王的耳膜。
他神情仍然平静,将银针一按到底,然后注视着这位极限妖君
的怨憎目光。
沙哑的声音从极意的胸膛里传出。
“我记住你了……人类。”
“砰——”的一声,他面前的那具强悍妖躯,就此炸开,化为一蓬金灿血雾,铺天盖地的雾气之中,楚江王神情平静的挥了挥手,将这蓬血雨驱逐。
这位地府极限星君,转过头来。
他望向天海楼的核心区域,一只手轻轻擦拭嘴唇,细细回味大鹏鸟的妖血。
北境的战鼓声音,好像熄灭了。
天海楼的寒光越铺越远。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
……
“师弟!”
温韬的喊声,在远方惊喜的响起,道士一身法袍邋遢,乱七八糟,头上的紫金冠也东倒西歪,他被千手师姐拎着,一路从北境长城飞掠而来,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以寻龙经叩定宁奕方向,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看见了小衍山界的那两道相拥身影。
黑白大氅随风飘摇。
千手的身上沾染了诸多灰尘,面颊肌肤还带着些许伤势,她轻笑着一只手按在温韬的肩头,示意不要过去……让那两人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独处。
温韬怔了怔,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他笑着挠了挠头,立即安静下来……那片山雾摇曳,小山头上,两道身影相拥在一起,虽然看不太真切,但这一幕实在令人觉得温暖。
裴丫头……是一个好姑娘。
温韬的胸膛里生出了诸多感慨,他看着宁奕,又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位师弟,这一幕画面在很久之前见过,这些年来,蜀山的生活一直有些无趣,直至徐藏带回了宁师弟。
他还记得叶长风前辈来蜀山的那段日子。
丫头的笋肉焖锅。
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划拳,比划剑道,跟宁师弟谈论墓陵风水。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期待着这一幕的上演。
大家都说……宁师弟死了,命珠破碎,消失在长陵的奇点之后,他温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寻龙点穴,推演之术举世无双,这三年来,他不知踏遍了多少圣山禁地,甚至去天都试探皇族禁忌,只为了找到自己失踪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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