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风吹得哐哐作响,风沙之外,模糊而且密集的影子,在远方“缓慢”赶来。
可以预见,这就是直奔“银月客栈”而来的队伍。
裴灵素背对大门,戴着斗笠,一圈白色面纱垂落,她神情平静,一口一口喝着热茶,置若罔闻。
宁奕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掌柜,继续笑道:“赴死山的来了,你一点也不怕?”
坐在柜台的井月,揉了揉脸。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井月幽幽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们不是来找我麻烦的。赴死山按时来收税,我把税交了,他们就走了。”
宁奕恍然的笑了笑。
远方的那一行人马,近了客栈数十丈距离,好几头烈马,拉着一节车厢,后面的随从,林林总总,有数十号人。
宁奕调侃道:“收个税,至于要这么多人?”
井月的神情也有些变了。
马车停靠在银月客栈的门前,牌匾倒映寒光,大旗飘摇舒卷,那些沉默着的扈从,有些披着宽大的黑袍,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有些则是披着紧窄的绿色袖袍,戴着大高帽子,面颊都被遮住。
距离客栈大门最近的井宁心底一惊,暗暗道:“绿洲城的人也在里面?”
他连忙上前,去恭迎赴死山的修行者。
几位马匪,从车厢上迎接了一位白袍老人,老人的年龄很大了,胡子花白,发须蓄养的极长,几乎要脱落至地。
他的身份尊贵,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出来,老人下了马车,被几位扈从护着,前前后后所有人都下了马,有些站在客栈
外,而另外一些人,则是众星捧月的将其护送到客栈之内。
停在门口的那节车厢镶刻黑色金花。
此人……出身东境莲华。
那么只需要稍稍思考,就知道……这位白袍老人,就是赴死山请来的贵客,那位所谓的“卦算师”,车厢上黑莲花的雕纹,其实也象征着背后那座令东境所有人都畏惧的圣山。
琉璃山。
脑海里闪逝无数念头的井宁,此刻挤出了一张笑脸,忙着迎上去打招呼,结果直接被无视掉,一个人很不客气地抬起一只手,顺势将他推得飞起,砸在地上。
一个满脸刀疤的年轻人,来到了井月的面前。
他只说了两个字。
“银子。”
来收税的。
井月担心地望向自己儿子的方向,看到阿宁揉着腰重新站起身来,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点头哈腰,从抽屉里取出准备好的银两。
满脸刀疤的年轻人将其收下。
事情并没有结束。
“这次要多交一倍……”刀疤年轻人语气冷漠至极,他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男人,眼里满是轻蔑,“如果你想问为什么的话,就可以闭嘴了。”
井月乖乖的闭了嘴。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抽屉,看着里面堆叠的银子。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与自己儿子闹过的不愉快,还有一些琐事,让他生出了离开的念头……这些年来,他省吃俭用,在交完赴死山税银之后,还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积蓄,足够让父子二人离开这里,去寻下一个地方。
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现在,赴死山来了,要多交的税银,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
井月有些严肃,认真问道:“少交一些行不行?”
这个问题的抛出。
让空气死寂了那么一个刹那。
接着便是极快的,极炽烈的,“啪”的一声——
刀鞘拍击面颊的声音,热风呼啸,轰隆隆的气流翻卷。
抽屉里的小额银票被刀风压得乱飞,刀疤男人一只手按住刀鞘,刀鞘将井月脑袋狠狠拍到了桌面,一只手按住刀面后,他皱眉道:“为什么就不懂呢……你明明闭嘴掏钱,就可以不用挨打的。”
井月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面颊流出鲜血来,男人下意识想要挤出笑容,内心猛地一痛,想到了自己儿子前些日子对自己说的话。
他一点一点收敛了笑意。
井月声音艰涩,带着哀求道:“大人,总要给人一条活路吧?”
刀疤男人沉默了。
一拳擂砸而下,隔着刀鞘,力劲传递,井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的鼻腔里喷出一道鲜红血柱。
井宁怒吼着站起身子,被一脚踹开。
刀疤男人很满意的看着不再发声的井月,点了点头。
很好。
他挥了挥手,有人上前,把抽屉里的银票,银子,全都攫走。
掌柜的神情已是一片麻木,双眼失神,被刀鞘按在桌面上不能动弹。
刀疤男人回过头来,看着被一脚踹出三四丈的少年,平静道:“放心……死不掉,小子,去把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喊下来。”
他抬起一只手,无形劲气拉来一张长凳。
男人望向白袍老人,轻声道:“待会查人的事情,就麻烦卓先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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