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娘。”
飞剑在大漠之中飞驰。
顾谦低下头,搂着张君令的腰身,顶着飞来的沙石,艰难开口,道:“袁淳先生……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青衣女子只是沉默。
因为白布遮掩面容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她的神情是什么样的,但顾谦隐约能够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悲伤”。
一个人在昆海洞天闭关。
常年所见,除了大道,就只有袁淳先生了。
然而袁淳先生卦算天下,早就猜到了最后的结局……当她走出洞天,看到的这座天下,这片结局。
“与先生说的没有区别。”
张君令略微停顿,黯然道:“先生能算到我的劫数,自然也能算到他的。”
她抬起手掌,那枚紫莲花古币被她握拢,一缕又一缕的云雾气息聚拢复散。
“先生对我说,出了昆海洞天,不要记挂仇怨。”
张君令笑道:“我从未入世,没有仇家……要做的,就是活在当下。”
顾谦怔了怔。
他低垂眉眼,脑海中一幕一幕的画面穿插而过。
徐瑾沈灵。
雨夜太清阁小巷狂奔精疲力尽。
飞扬的书页抛起的雨珠焚灭的灰烬。
那份被销毁的档案。
还有这份……重启的人生。
顾谦被风沙迷了眼睛,眼眶有些湿润,惘然自语,道:“活在……当下……”
……
……
“净莲之前对我说过,宋雀先生是一个追求自在的人。”
“然而这世上,越是追求什么,越是不能得到什么……所以宋雀先生越是追求自在,越是不自在。”
湖心亭清风拂过。
席帘飞扬。
宁奕和裴灵素坐在棋盘对面,他捻着棋子,按照脑海中棋谱的位置,将其落下。
两人在推演棋局。
“若重来一次,大客卿很有可能会放弃‘捻火’,不当菩萨,只当宋雀。”宁奕神情恍惚说道:“因为捻火,所以肩头上扛了太多的重担,而他放不下。”
“这句话也是宋伊人对你说的?”裴灵素持白落子,缓声道:“他希望大客卿离开灵山?”
宁奕摇了摇头。
“这句话,是邵云大师说的。”
丫头一惊。
邵云大师……
若此言是邵云大师所说,那么言外之意。
“灵山之变,不在宋雀。”宁奕轻声叹息道:“大师希望我不要参与此事,就让大客卿安安静静的离开灵山好了……”
裴灵素两根手指夹着白子,轻轻在棋盘上敲打,“灵山如今走了宋雀,不是好事。”
宁奕回想起自己在大雄宝殿光明之中的对话。
自己表达了与丫头一模一样的观点。
而那位大师的反应,则像是一片深海,投入石粒,波澜不惊。
邵云枯坐在光明之中,举手投足,艰难缓慢,大袖飘摇,有风无影,他举起那持握“手札”的手臂,书页“哗啦啦”的翻转,一行又一行的梵语流淌而出,围绕着这道枯老的身影。
老人的神态疲倦但眼神清明。
他望着书页,仿佛望到了未来的结
局。
“除盖障菩萨……降服一切障碍……”
“大客卿,还会回来的。”
……
……
“大客卿还会回来?”
裴灵素单手托着下巴,目光从棋盘上挪开,望向宁奕。
棋局推演结束,湖心亭的禁制,天清池主府邸的阵法,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这样的推演,每天都要进行数百上千局,为了寻求破开棋局的“解法”,丫头几乎将脑海之中所有的棋局都列了出来,一开始的那些猜测,关于道宗佛门古圣留下来的棋局,几乎都尝试了一遍,但可惜的是,都没有反应。
于是只能这么穷举。
宁奕点了点头,“邵云大师是这么说的,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出面,很容易引起禅律两宗的争论,因为‘天都谈判’的原因,我在灵山内获得了极大的‘簇拥’,这个时候出面百害而无一利。”
裴丫头饶有兴趣道:“当年灵山绝不收纳外徒,但经由宋雀捻火,导致客卿山开启了一个例外……邵云大师,不让你出面,是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宋雀’?”
宁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邵云大师应该是有这个意思的,只不过我没这个心思。我既没得到灵山的‘捻火’造化,又要背上宋雀先生的重担,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担着。”
顿了顿。
“但其实大师更多的考虑是为我好,与灵山结善缘,于我是好事。”宁奕神情郑重的望向丫头,一只手覆在柔弱无骨的掌背上,“我在灵山会待到盂兰盆节,把病治好,需要这份善缘。”
裴灵素轻声道:“虚云大师闭关在‘流云山’,至今还没有消息?”
“若有消息,风吹草动,灵山会第一时间察觉。”宁奕摇头,“虚云是灵山的命脉,那位师祖若是出关,那么灵山便将迎来强势期,哪怕面对天都皇权,也不用畏惧。现在只有等待,在盂兰盆节之前,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一切都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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