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封信,宁奕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阅读,这里蕴藏着那个女孩真真切切的情绪,从惘然无知,到慢慢坚定。
徐清焰把她最痛苦最茫然的一段岁月,写成书信,在宁奕面前铺开,那个时候他在皇陵里沉睡,于是现在他只能当一个沉默的“看客”。
他只能看着,却无法干预到信中女孩的“改变”,因为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今儿我回了东厢,找来了执法司的暗部卷宗。”
“明天应该会回到珞珈山,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努力修行。”
宁奕耳旁似乎响起了那个女孩的轻柔声音。
“扶摇先生对我说,神性有诸多妙用……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修行地厉害一些,或许我就可以到那个地方去找你了……”
在信里隔着三年的对望,到这里结束,告了一段落。
自己在皇陵里复苏。
徐清焰在风雪原尝试失败之后,仍然坚持给宁奕写信,只不过便没有再寄到蜀山,所以宁奕收到的信,一共就这么些了,天海楼战争结束之后,徐清焰便默默切断了和宁奕之间的联系,等着他来天都找自己。
这一等,便是如今。
这一等,便等到了今夜。
“宁奕,你知道如何毁掉一个人吗?”
太子用了毁这个字,他的神情并没有得意,反而有些悲哀,轻声道:“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只要给他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便
好了。人总有自己追逐的终点,如果有一天真的抵达了……那么非但不会快乐,反而会痛苦。”
“徐清焰就像是一张白纸……一张绝对干净的白纸,以前有人试着把这张白纸抹黑,添污,他们都失败了。”
“何必要那么麻烦?”
太子倚靠在门框一侧,轻轻道:“让一个简单的人变得复杂,其实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让她看清楚这个复杂的世界就好了——”
“你不必拿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这一切都是她做出的选择,我只不过给了她她想要的‘自由’,给了她成为一切的可能。”
太子笑了,“其实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第四司,烈潮之后不知多少人忙着祈愿国祚,春风茶舍倾巢而出弥补旧朝漏洞……我当时根本没有人手。但当徐清焰选择判死第一个罪徒之时,‘监察司’就成立了,这世上有太多律法不可处置的人,三司治不了他们,但皇权可以,我把这份权力交给了她,于是她开始衡量自己心中的那杆秤,并且有了自己的‘黑白’。”
“公孙越这些年搜刮着东境叛党的名单……这些人都是坚定对抗西境的反动派,换而言之,他们都是‘徐清客’之死的凶手。”
太子饶有兴趣望着宁奕,道:“你瞧呐,就算有人给笼中雀打开了牢门,她还是会跳出去,选择另外一扇更坚固的牢门,把自己关进去……今夜东境叛党的鲜血将淌满天都大街,而缔造这幕惨象的元凶,是看起来一只柔柔弱弱的金丝雀。”
“她就在你隔着两三座别院的距离,每一个字落下,都会带走一条性命,名单当然有误,她会误杀很多好人……但宁错杀,勿放过,这似乎与你的信条不谋而合。”
太子一口气说了很多,终于停了下来。
他直视着宁奕的双眼。
持剑大开杀戒,让阎惜岭流血漂橹的年轻男人,此刻捏着信纸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很多事情,是他自己做,却不希望别人做的。
譬如杀人,杀很多的人,面无表情不带波动的杀人……
他希望谷小雨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希望玄镜不要成为这样的人,而他在这样的一份名单里,从来就没有加上徐清焰的名字。
潜意识里,他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一张纯白的纸,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吗?
有可能的。
太子做到了……给她自由,绝对的自由。
冷风乍起,宁奕黑袍后背浸透一身冷汗,李白蛟的笑声带着嘲讽,还有感叹,在他耳旁响起,给他精神上的重重一击。
“宁奕,徐清焰已经成为了和你一样的人,和你一样的……魔头。”
……
……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这一章写了很久。评论区里有人说这是为了反转而反转……大可不必,如果看书细的朋友,可以翻第四卷的第二章,早在烈潮之时,就已经埋下了相关的伏笔。关于徐姑娘的每一次出场,包括“殿前欢”的章名,公孙事前的交谈,都昭示了这段剧情……另,周五会爆更,三更打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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