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了啊。
……
……
宁奕一个人站在东厢院门门口。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飞絮般的纸屑,如白鸽般起舞,那些沉重的文卷从未如此轻盈,黑暗的案宗沐浴着光明支离破碎——
院子里空空如也。
“徐厢主已经走了。”一位小宦官踏着细步,来到宁奕身旁,他打量着这位宁大人的神色,发现后者的眼中似乎有些怅然。
小宦官注意到,宁奕背负在后的手中,捏着一卷经文。
他连忙提醒道:“刚刚走的。先生从北门追过去,应该赶得上。”
刚刚走的?
宁奕神色一动,他不动声色地推门而入,来到这座厢园,山字卷凝聚着漫天的纸屑,将它们拼凑复原。
心中有一个念头在摇摆。
追?还是不追?
他在院子里踱步,然后推开了徐清焰的屋门,光芒倾落在这间小小的起居室内,桌案比任何时刻都要干净整洁,宁奕神色微动,轻轻拽了拽上锁的小抽屉,骨笛的力量轻轻流淌,青铜锁芯咔哒一声旋开,抽屉内躺着徐清焰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信里的内容。
写写删删。
信纸浮肿,被泪水打湿,然后晕开。
最后只剩下一句令人心痛的话。
“我想……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光了。”
读完这封信后,宁奕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他回想着那一夜自己站在东厢里的死寂,女孩始终没有抬头看过自己一眼,两个人沉默的对峙,沉默的分别,千言万语都消磨在无声中。
宁奕将那封信重新锁回抽屉里。
他离开东厢,掠上天都城的古楼屋脊,大旗飘扬,黑袍年轻人脚踩飞剑,一剑远游,最终登上皇城的北门城头。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住城墙,远远望去——
远方的山道崎岖而又波折,古木茂密,阳光窸窣,一辆马车颠簸着远离天都。
……
……
“小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小姐,这里有新鲜烘焙的鲜花饼。”
“小姐……”
小昭发现,小姐的心情并不好,这一路上总是沉默,几乎没什么笑容,偶尔掀起车帘望向城外景色,露出的神情大多也是恍惚。
小姐不开心。
以往小昭都会怪到那个姓宁的家伙身上,怪宁奕伤害了小姐,可是这一次,小姐看清楚了一切。
她们就要离天都远远的,离宁奕远远的……为何小姐还是不开心?
小昭想不到答案。
车厢顶蓬,传来了轻轻的一道“砰”的声音。
有人一只手掌按住车厢,借力坐在了骏马背部,接手了这辆由神性催动的马车。
徐清焰恍惚的神情陡然怔住,微风吹动车帘,露出此刻跨坐在马背上的黑袍身影,那人轻声道:“跑得那么快,是想躲着谁吗?”
徐清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用力攥住膝前的黑裙,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这一刻,小昭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喏。给你的。”
年轻“马夫”忽然抬手向后一抛,花了很大代价的《太乙拔神经》被他故作不在乎的掷出,却小心翼翼嘱咐道:“不要撕了。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份流出了。”
徐清焰手忙脚乱地接过经文,又听到极轻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已经说错了话,再说下去,言多必失。”
“天都所有的承诺,全都算数,一直算数,永远算数。”宁奕沉声道:“至于后来我想说的话,全都写在了信里。”
徐清焰翻动书页,发现经文里掺杂着一张信纸,她用力合上书页,赌气的说道:“我不看。”
“那就等气消了再看。”
宁奕笑了笑,拍了拍马背,柔声道:“我走了啊,你多保重。祝你旅途愉快。”
徐清焰怔了一刹,开口的挽留也慢了一刹,黑袍年轻人的背影便微微倾斜,像是坠落马背的包袱,但跌下马背的一瞬便化为疾光向着反方向掠走,安静如一颗流星。
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只留下一本古经拓印,一张崭新信纸。
徐清焰咬了咬牙,翻开《太乙拔神经》。
经文的中间,夹着半片纤细的骨笛叶子当做书签,随风拂动,溢散出丝丝缕缕的温暖光芒。
她的心底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女孩拆开那封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
很简单。
“光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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