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山。
雾气弥漫的山顶,坐在木椅上的符圣老人,习惯性地敲子落花,对着棋谱打谱休息,哼着小曲,心情颇为不错。
机关术铸制的三四位童子神态拟人,动作柔和,来来回回在山顶院落庭内奔跑,端茶送水,锄地浇花,相当勤恳,唯一与真人的不同之处,便是他们的后颈之处贴着一张淡黄色符箓,藏在茂密丝与后衣襟内,轻易难以察觉。
老人打谱打得忘我,忽而抬起头,瞥了眼天色,开口问道:“几时了?”
“师父,快至申时了。”
一位青色兽袍少女,漆黑长盘起,髻穿过,五官柔和,兼带着三分男子英气,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瞳仁如鹰鹫般锐利。
少女肤色泛着健康的小麦色,正半躬着身子,站在挨着符圣棋盘旁边的八仙桌前,缓缓倒茶,茶水潺潺从壶口倾出。
她的背后脖颈并无符箓,乃是真人。
山顶并无宾客,少女却提前沏了四杯茶。
“算了算时辰,我哥他们也该来了。”
少女轻声嘀咕一句。
自草原源煞危机平定,小元山一改规矩,重新开山招徒,山脚底下便有十多位徒弟钻研壁画,尝试研习阵法……或许是血脉缘故,也或许是天资限制,拥有半妖血脉的草原人,在学习阵法的路途上,并不顺利。
反而有一人,远大家的预估,在山下展露了不错的天资,一路参悟壁画阵纹,登顶山头,被符圣收为了亲传弟子,如今正在小元山上修行符箓阵法之道。
这位少女,正是田谕的妹妹,田灵儿。
话音初落,小元山的山径之处便有雾气散开,三道高大身影登着山径,缓缓而来。
“白狼王大人,小可汗,哥!”
少女惊喜的喊了一声。
披着一身宽大黑袍的田谕,笑着接住扑过来的妹妹,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源煞结束后的这一年,田谕受到了白狼王的重用,草原不仅仅需要所向披靡的铁骑,刀剑,也需要思想上的先驱者。
若是宁奕如今在场,见到“老实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田谕的身形变得消瘦了些,而面庞却变得坚毅许多。他的额角留下了一长一短两道伤疤,伤疤一直延伸到鼻梁,不过并不影响视力,他笑起来仍然是那副和善温柔的模样。
“大可汗。”符圣瞿离缓缓起身,双手按着棋盘,算是示了一礼。
白狼王笑着点头,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小可汗连忙小跑,赶在那些符箓童子之前,亲自去搀扶老人重新坐下。
“符圣大人……我的妹妹学艺如何?”田谕笑着问道。
“天赋不错。就是耐力不够。”老人的心情很好,道:“修行阵纹的时候愁眉苦脸,倒是花言巧语,无师自通,一套一套。”
“师父……”少女摇晃着哥哥的手臂,“我心思都放在照顾您老的起居上了,学习阵纹,哪有让您开心重要嘛?”
符圣无奈一笑。
田谕忍俊不禁,他倒是没觉得自己的妹妹,真能接过小元山符圣的位置,替草原大统参悟壁画,揣摩玄机,灵儿如今来了小元山,能伺候侍奉符圣,让老人家心情舒畅,闲暇时候学些阵纹,便也足够了。
“我看呐……我这位宝贝徒弟,愿意留在小元山,目的可不单纯。”老人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小元山下登门拜访的年轻俊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母河优秀的权贵不少,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田灵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古怪的色彩,挤出笑容道:“师父,弟子无心成家,一心只想陪伴师父,修行阵纹。”
田谕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自己在草原成为新任权贵,灵儿又成为符圣弟子,雪鹫领焕新生,王旗子弟登门拜访络绎不绝,许多人来商谈婚事,愿意达成联姻……而这样的婚姻在王庭之中,屡见不鲜。
只不过灵儿一直拒绝,后来索性搬到了小元山上,一躲就是一整年,谁也不见,谁也不理,田谕以妹妹一心求道为缘由拒绝了诸多登门者的拜访请求,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妹妹躲在这里真正的原因。
在她的心中,没有人能够跟“乌尔勒-额图”相提比论。
是啊……在田谕的心中亦是如此,如乌尔勒这般惊艳的天神人物,草原上的那些年轻人,实在差的太远,太远。
“乌尔勒离开草原已快两年了。”
符圣轻声道:“大隋为了他,与妖族在灰界开战,打得极其惨烈。他一个人,牵动了两座大天下的趋势,东妖域的白帝也出手了……只不过被人族顶尖的涅盘拦下。”
天海楼战役这般盛大的战事,草原自然知晓。
草原有着独特的驭妖之术,能够传递情报。王帐麾下放出了数量庞大的鹰隼,南北各自掠去,眼目虽多,情报传递的时效性却不够……所以在“大先知”的时代,占卜之术是极其珍贵而且重要的秘传。
在情报未曾抵达的时候,往往一缕吉凶,所牵扯而出的高层决定,便能决定一个族群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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