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模糊,仍可能看出,这是一张绝美的面容。
元神情恍惚,笑着问道:“多久没见啦?”
那人只是笑了笑。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元低垂眉眼,又问了一个问题。
原来强大如他,智慧如他,也有不明白的问题,也有问人的时候。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元的神情变得困惑,迷茫。
模糊的女子执剑者最终轻轻启唇,说了两个字。
“谢谢。”
元读懂了这两个字。
水流破散。
女子执剑者的最后一笑,化为无数气泡,藻草蔓延。
元的神情有些悲伤,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河底,缓缓行了一礼。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阿宁。”
“谢谢你,给这个世界留下希望的种子。”
……
……
紫匣打开的那一刻。
宁奕终于知道了,元口中所说的“重要东西”,是什么。
那是这世上尚未明确具体方位的最后一卷天书——
空之卷!
那卷天书,与自己以往寻觅到的天书都不同。
这是……馈赠。
自己在触碰到“空之卷”的那一刹,整卷古书无需炼化,便直接融入了自己的身躯,就像是……这本就是自己的物品。
又或者,这是至亲的礼物。
能够给出这样馈赠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
宁奕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他小心翼翼,将神念完全浸入这枚紫匣之中。
对他而言……
紫匣里,还有比“空之卷”更重要的东西。
他感受到了一缕温暖的剑意,与天都长陵里所见到的那一封书信……气息一模一样。
一瞬间,宁奕眼眶便湿润了。
那缕剑意……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信物”。
怪不得。
元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对自己如此照拂。
原来元……早就认识自己的母亲。
漂浮的神海世界内。
宁奕伸出一只手,触摸那一缕缭绕的剑意——
意识恍惚。
像是触摸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翻转,宁奕来到了一片广袤草原。
天光温暖,春风柔和。
这里的一切,都温柔到了极致。
宁奕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他像是回到了稚童时期,蓬头垢面,一袭破烂衣衫,还结着冰渣子。
他的面前,静静立着一袭黑袍。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衣袍被风轻轻吹起,复又落下。
她站在光中,缓缓转身。
她就是光本身。
女子的面容,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天光,她笑起来的样子美极了,身上的时间似乎定格在了二十岁……这是人一生最美好的年龄,也是她留下这一抹剑意的“时刻”。
……
……
宁奕“短暂”的二十年人生,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除了丫头。
无人知晓,他在西岭挨了多少饿,遭了多少打,被讥讽,被嘲笑……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没有娘的孩子,所以活该被打,被欺负。
没有人会替你出头。
没有人会在乎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娘亲留下的那枚骨笛,便什么都没有了。
西岭的记忆里,只有冻彻心扉,直抵骨肉的大雪。
因为受过太多委屈,所以走出西岭后,便再也没有人看到少年脆弱的一面。
他也怨恨过,也愤怒过……可是当真正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西岭记忆里的漫天冰雪,被温暖天光所融化。
坚强也不复存在。
圣洁的草屑被微风吹拂,神念摇曳,黑袍女子缓缓蹲下,她轻轻将宁奕揽在怀中,然后声音极缓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没能陪伴你一起长大。
是我一生的愧疚。
宁奕喉咙颤抖地厉害,他努力想要开口,声音却不断打颤,不断凝固,始终卡在那里。
一缕气息,紊乱摇晃。
女子轻轻以嘴唇印在稚童额头。
在这片神念世界里,稚童缓缓闭眼,面颊被两行热泪打湿。
他声音极其沙哑地开口,终于念出了那一个字。
“……娘。”
女子笑着闭上双眼,同样笑出了泪水。
她声音极轻地诶了一声。
“有娘在,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这一缕剑意,猛烈地迸发。
……
……
白帝面色惨白。
比大雪还要惨白。
他的眉心,浮现一缕血色。
象征着无量之重,足以压垮一整座灞都城的“芥子山”,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连带着白帝的眉心,一同裂开……一条连绵的血痕,让白帝变成了一个猩红的血人。
从修行至今,他从未受过如此惨烈而又严重的伤势,而万不可想象,这道伤势,仅仅是由一道剑意递斩而引发的。
这是一道酝酿了不知多少年,等待自己不知多少年的“剑意”。
白帝面前。
那个被空间禁锢的人族剑修小子,被剑意完全释放,触发了“空之卷”,直接挪移送走,整个人的气机,消失在了感应当中。
中年白袍儒士缓缓扭头。
那座巍峨不倒,悬浮于天坑一尺之上的灞都城,在自己身后,被一缕剑意,斩开龟壳……山河破碎,城池倒开。
一座灞都城,被斩成了两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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