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沉默地望着眼前的大墟。
他喃喃道:“真美啊……”
从未在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场面。鲲鹏的尸骸,因果业力的紊『乱』杀意,让这里成为了两座天下不可踏足的死地……再也不会有第四个人,能领略到大墟此刻的风景了。
宁奕望向洛长生,声音很轻地问道。
“照亮大墟的这股力量……是‘不朽特质’吧?”
谪仙怔了怔。
他动作很缓、很缓地点头,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是。”
叶红拂怔怔坐在鲲鱼背上,掌心捏着酒杯,抬起的手臂纹丝不动,如石塑一般,但掌心酒杯里的琼『液』,却止不住震颤。
鲲鱼背上,风很大。
红衣女子,眼角有些湿润。
她望向洛长生,眼神中有闪逝而过的酸楚和黯淡。
无人知道……这些年,为了追赶洛长生,她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不在乎大隋年轻第一人的虚名。
时间久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只是一场胜负么?洛长生死后,一切的对弈都变得没有意义,即便是与曹燃的对决,也无法让她找到“道心”应该所在的位置。
她一度以为自己『迷』失在大道之上。
直到……北上,来到妖族天下。
她在生死之间,领悟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死道境”。
可是如今来到北荒云海,如愿以偿见到了谪仙,叶红拂却发现……自己拼命追赶的家伙,永远领先自己一步。
这是一种很绝望的感受。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
但叶红拂的眼神,被宁奕捕捉到了。
或许没什么人能理解叶疯子。
但宁奕可以。
他……真的可以。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宁奕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太多的天骄,妖孽,天赋异禀的奇人,他从未有他们那么高的悟『性』,也未有他们那般顺利的修行经历。
宁奕如今的修为境界,都是一步一步遭受打压,一步一步生死历练,才艰难得来的。
所以,叶红拂曹燃,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对宁奕而言,就是这样一座“高不可及”的高山。
要怎样追赶,才能追得上呢?
宁奕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后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山顶。
叶先生在小霜山教自己修行的时间并不长,但宁奕记得先生告诉自己的一个道理。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修行之路。是一人之路,与他人无关。”
“路长路短,看见就好。”
这就是叶长风先生,当时会选择修为境界悟『性』均不算顶尖的宁奕,作为自己关门徒弟的原因。
霜草藏在地底,怎能与山巅巨木比高?
但霜草……不会放弃。
只需要一天比一天更高,那么总有一日,它会钻出泥泞,会破开层岩,会凌云登顶。
“宁奕。”
洛长生站在大墟的光明中,他望向宁奕。
谪仙的头顶,有一片雪白光华,因果卷被无数云气缭绕包裹……这与执剑者的所有竹简散发的辉光『色』彩,都截然不同。
这是一卷很特殊的……天书。
宁奕恍惚出神,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因果卷。
只需要伸出手。
他就可以将其摘下。
而此刻,白衣谪仙,就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洛长生的语气真挚而又诚恳。
“恕我无法随你南下,返回大隋天下……不过我相信,以你如今的实力,解决东境纷争,已不是问题。”
他停顿一刹。
“出于不可言说的原因,我希望你能让‘因果卷’……留在这里。”
谪仙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你能将‘命运卷’,也留在北荒云海。”
宁奕从那团璀璨雪白银光的炫目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洛长生。
宁奕从来没有见过洛长生如此认真的神情。
他永远记得千佛塔那一日。
谪仙接握细雪,斩开光明。
洛长生,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获得执剑者剑气认可的唯一一人。
宁奕拼命抵抗着白骨平原对“因果卷”的渴望。
他声音艰涩,望向洛长生,一字一句,“不可言说……?”
洛长生点头,神『色』严肃,同样一字一句给予回应。
“是的……不可言说。”
幼婴鲲鱼悬停在大墟的尽头,它望着那团雪白的因果光芒,不知想到什么,昂首发出一声长啸。
坐在鲲鱼背上的宁奕,短短刹那,却如过百年。
他望向洛长生,做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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