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满猩红霞光的琉璃山,穹顶有一抹雪白长线划过。
“嗖”的一声!
这抹长线,直接将琉璃山山头切斩成为两半。
整片大泽,被韩约以愿力包裹,分割开来,琉璃山战场四方如有神敕加持,上抵穹宇,下至沼泽。
这是一座完整无垢的小世界。
这,也是韩约为宁奕准备的最终战场。
那座屹立大泽数十年不倒的标志性山峰,已经被宁奕剑气摧塌,化为数千块漂浮悬沉的巨大石块。
但此刻悬浮在空中的书生,面容毫无惋惜之色。
“宁奕。”
韩约柔声开口,道:“当年叶长风助你修行,以稚子剑鞘,将我镇压。如果不是他出手,你已是一具死尸了。”
宁奕握剑而立,站于虚空之上,黑衫随风飘摇,脚底溅出层层虚空涟漪。
“这世上可没有如果。如果没有叶先生出手,你一样杀不死我,我依然会站在你的面前。”
韩约只是一笑置之。
宁奕握住剑柄,冷笑道:“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若不是因为畏惧战败,你又何必多言?”
“畏惧战败?”
书生摇了摇头,笑道:“宁奕,你让我很失望。我将你视为心中大敌,可是如今来看,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我韩约一路走来,不知吃了多少败仗,被人打断脊骨,被人敲碎四肢,被人唾弃谩骂侮辱,一生行事,从来都是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如此……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稍微停顿,书生灿烂笑道:“既如此,我又怎会畏惧战败?”
宁奕皱起眉头。
“我只是想说,你实在是个灾星啊。”书生那双如春风般温柔的双眸,缓慢凝视着宁奕,他的声音似乎具有了独特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听下去。
“跟你有关联的那些人,无论修为再高,都没有一人能有好下场……赵蕤圆寂,裴旻薄命,徐藏战死,裴灵素染上不治之疾,周游坐化莲花道场。你自己想一想,千手,齐锈,温韬,蜀山一脉,在你入宗之后,可曾有过一天的太平日子?”
“即便是叶长风这样的通天人物,也被你的厄运沾染。”
韩约微笑道:“我听说他也死在蜀山后山了,若非如此,我又怎敢挣脱稚子?”
“你想说什么?”宁奕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书生耸了耸肩,仍然是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宁奕,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你给他们带来了不幸?”
这句话,让宁奕的面容出现了一刹的凝滞。
他的道心十分坚固。
他知道,韩约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敌之时的“杀招”,决不能听,决不能去思考。
但偏偏这句话,他无法不听。
这个念头……他又怎会没有想过?
他拎起剑后,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只剩下孤独的自己,在追求最强剑道的路上越跑越远。
这一刹的犹豫,被韩约看在了眼里。
书生循循善诱,笑道:“我可以帮你。”
宁奕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之后,他安安静静握着细雪,望向书生,不发一言。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虚空之中,闪烁着六道金灿的光火,将大泽封锁。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洗涤这座世界的规则。”韩约眯起双眼,淡淡道:“六道分身,还缺最后的天道……若你愿进我琉璃盏,化为最后残缺的‘一’,我便答应你,此后可得万世洪福,不再遭受苦难。”
此言说出。
宁奕笑了。
“这句话,如果说给一年前的我,或许我的道心,会因此生出裂隙。”宁奕轻轻道:“那时候的我,未曾成功守护过身边的人。”
那时候,丫头重病。
宁奕曾一度怀疑,是自己给身边人带来了苦难。
“韩约,你让我很失望。”
宁奕的声音,让韩约一怔。
他完全套用了之前自己所说的话——
“我将你视为心中大敌,可是如今来看,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走的道,应行的大义。”
宁奕将细雪平举在面前,轻轻叩击剑身,震出阵阵波动颤音,“赵蕤先生,裴旻将军,叶老先生,徐藏,周游,你所说的,我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只是在走自己想走的路罢了。”
下一瞬。
宁奕陡然出现在韩约面前。
他单手持剑,一剑砍下。
韩约肩头陡然浮现一道虚无的罗汉身影,双手抬起,掌心钳住砸剑!
那尊罗汉,双手接剑那一刻,便不再平静,陡然怒目,咆哮狂吼。
滚滚剑气,冲刷书生衣衫。
砸剑之时,宁奕一拳轰出,龙啸凤吟,如炮弹一般重重轰击在书生胸膛。
他这一拳,用力极深,直接将韩约胸膛血肉打得凹陷下去。
“噗”的一声。
没有挡住这一拳,一抹鲜血从韩约嘴唇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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