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金线,贴着金乌面颊划过。
金衫童子从大幡之上跃起,贴地而掠,数十道纤细金线噼里啪啦切斩而出,将数十丈天地切砍地血肉模糊。
金乌大圣最后一拳与一轮金线对撼,“嗡”的一声,对撼那一刻,脑海中被硬生生塞入了一尊地藏菩萨的对视观想神念图,从肉体到灵魂,都被深深震撼了一刹——
这就是那些死去的生灵,最后一刹所经历的冲击。
黑衫童子面色陡然苍白,他重新盯住云雀,犹如见鬼一般,背后开始渗出冷汗,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眼前这面相温和的青衫小僧,哪里是什么慈悲菩萨?
这分明是比厉鬼还要可怕的凶神!
摧魂幡被云雀攥入手中。
他神情平静,以地藏菩萨法相,将大幡拔离之后,伸出四枚手掌,缓慢按住这杆不断震颤的幡旗。
远方天外天阵纹之内,悬剑立于壁外的千觞君,神情陡然舒缓下来。
他看不清战局……但是却能感受到,原先那一波一波,不分昼夜,不断通过震荡穿透阵纹,侵入长城的魂音,终于消弭了。
而在这一刻。
千觞君做出了一个违背师兄意愿的命令。
他猛地挪首,对同样悬剑在外的裴灵素点了点头,示意丫头在此刻开始,便可以带领诸阵纹师,开始外壁的修筑——
这是云雀以生命为代价,为北境长城所争取到的安宁时间。
内壁的工程,随时可以修补。
而外壁则不一样。
将近两千位的阵纹师——这个数量在天都的调遣下还在陆续增加,在千觞和裴灵素商议之后,决意让这些阵纹师全都投入到外壁的工程之中……如果摧魂幡的魂音能够就此停止,那么北境长城的飞升速度,将会发生质变!
而另外一边。
拔出摧魂幡的云雀,神情从平静逐渐变了。
他的眉头缓缓立起。
那巨大地藏王菩萨的法相,也在合掌熄灭摧魂幡魂音的那一刹,变得痛苦,而且艰难。
远方保持着半里安全距离的金乌,闭上双眼,以心意沟通摧魂幡幡顶的神念,在大旗顶端,有一缕极暗的光华,缓缓亮起。
那是白帝所留下的杀念。
亦是……为沉渊所准备的伏杀之局。
……
……
东妖域,芥子山某座偏殿。
一处极静楼阁之内。
楼阁之外,门户封锁,不见天光。
楼阁之内,则是如照大日。
白袍白亘,平静注视着掌心的一轮“炽日”,在他面前,一座方方正正的金色端台,悬浮着一枚金灿的血球。
这具分身,乃是白帝穷尽无数法门所寻求的“血脉迁跃”之术。
妖族的力量来自于血脉,而血脉则是在代代传承中,代代稀释。
于是妖灵从传承中获得的力量,越来越弱,直至某个变异血脉的出现,重新将传承之力带动。
这被叫做“返祖”,越接近始祖古皇,越强大。
而白亘自身,便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皇血种。
可是……只是近乎完美,终究不是完美。
如今白亘的这具化身,已经抵达了化龙的最终一步,而在化龙之前,他曾经尝试过,复苏远祖。
所谓的复苏,并不是将远祖复活,而是将大鹏鸟始祖的完美皇血,在自己身上重现。
他成功了。
而最终的产物……就在这暗无天日的楼阁内,被永远封锁起来。
就是这么一尊金灿无垢的血球。
当年,白如来借了一滴始祖鲜血,重现始祖之威,可惜被宁奕斩杀,这滴始祖血,便是从血球中来。
之所以要将其封锁,便是因为这份血脉,太过完美。
以至于……鲜血中,诞生出了神念。
那是始祖的意念。
没有想到,这疯狂的尝试,竟然真的将“远祖”复苏了,若是自己座下妖灵,得知远祖重新活了过来……
那么,恐怕会非常麻烦啊。
于是这枚血球,只能被锁在楼阁中。
除了白帝,谁也打不开阁门。
此刻白帝手中捻握着虚浮的血球,他就这么居高临下,俯视着始祖的神念,在那金灿血球之中,游掠着无数条金灿血丝,仿佛化为了一枚袖珍的金鹏。
金鹏与白帝对视。
血球中,传递出低沉虚弱的魂音。
“白亘,你大逆不道……”
这声音中,还夹杂着三分愤怒。
只是此刻的愤怒,却显得格外无力。
白亘眼中,没有丝毫尊重。
他看着始祖,像是在看着一枚蝼蚁。
复苏远祖?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远祖能比得上如今的自己么?
“你是东妖域的耻辱……是金翅大鹏族的……”
今日的远祖,说了格外多的侮辱之言,只是此刻的这一句,戳中了白帝的心坎。
在天外天阵纹,宁奕也说了同样的话。
东妖域的耻辱……
白亘气息不再稳定,他眼神陡然阴沉下来,在心头盘旋多年,始终犹豫不决的那个主意,在此刻终于下定决心。
“咔嚓”一声。
他抓起这枚完美的始祖血球,放入唇中,咬碎,咀嚼。
还没来得及感受这股完美之力……身旁虚空阵纹徐徐扭曲。
那座设在摧魂幡幡顶的传送阵纹被触发了。
看来,有人入局了。
是时候,入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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