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姥姥养住的俩儿子,虽是亲兄弟,性子却不一样。万大舅脑子活性子独,因是老大,被爹娘看重,从小霸道说一不准别人说二,还喜欢动拳头,爹娘还觉得这样好,长子嘛,一直纵着。结果纵歪了,只会算计人,使唤人,欺负人,成家后更是变本加厉。一直将万二舅和万氏压得死死的。
万二舅被欺压着长大,稍一反抗就被万大舅拳脚教训,告状又被爹娘教训,长久以来,便长成老实木讷沉默寡言的性子。
万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待遇比万二舅还要再差些,毕竟她不能延续香火,老爹老娘并不是很在意。
万大舅站在关系链的最顶端,万氏就是最底层,倒数第二是万二舅。
因此,万氏跟万二舅同病相怜,关系倒是不错。
万氏出嫁时,只两身新衣裳,其中一身还是嫁衣,一个柜子一个脸盆架子,还都是便宜木头的,真是少的不能再少,便宜的不能再便宜。
当年,万姥姥总算心疼了女儿一回,原本准备的没这么少。但万大舅两口子跳了出来,正经承继香火的他家俩小子都吃不上好的了,一个泼出去的闺女以后没得用的外人,给这些东西干嘛?硬是把嫁妆减的如此寒酸。
万姥爷本想进山砍棵好木头,打个好柜子,也体面。被万大舅说了顿,有那个功夫,不如去放羊。因此,那唯一能充充门面的陪嫁柜子只得用了一般的经不起年月的木头,还做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一个上开门的箱子,里头连个隔板分层都没有。
万氏原本就跟万大舅不对头,自己的婚姻大事被他一顿搅合,那不对头就上升成了恨。
万二舅想帮妹子也没法儿,他说话没人听啊。临上轿,二舅母把自己一根铜簪子偷偷塞到她袖子里。
不偷偷不行,大舅母眼毒,狠盯了万氏好几天,生怕她上趟茅房都能藏了娘家的东西带去婆家。
万氏嫁过去,李氏还没后来那般不客气,那段时光竟成了她生来第一次轻松能吃饱饭的时候,直到,花雷降生。
五里村,比山沟子好出不知多少。万氏在村里人眼里那是高嫁,头胎得男,万家听了都高兴,觉得万氏在花家站住脚了,扬眉吐气了,自己这个亲家得被高看一眼了。
一家人全去贺喜,曹氏出了馊主意,人家啥也不缺,定看不上山里的仨瓜俩枣,别带礼了。
空手去花家被李氏见面讥讽了几句,万大舅倒是没生气。
万姥姥和二舅母进去看孩子,大舅母和男人们就在上房跟亲家拉家常。
后来,就打起来了。
万氏都懵了,她不能出产房,还没见着父兄呢,怎么闹成这样?
李氏的叫骂声让她清楚了一切。万大舅这个遭瘟的,仗着妹子生了男娃,恬不知耻跟花家借钱起大屋子。
说的好听,是借,但谁心里都明白,有借无还。
哪有跟亲家借全款盖屋的?
万氏抱着没满月的小花雷,听着外边喝骂不止还动起了手,只觉万大舅就是她人生的黑暗啊,眼睛一翻,晕了。
等她再醒来,万家人已经走了,除了花长念,花家人看她那目光带着刺似的,仿佛她就是进来偷花家的。
万氏对万大舅的恨更厚一层。
之后,便是十几年的不相往来。
这些,是万氏气万姥姥这个时候还维护万大舅,跟她翻的旧账。
没错,万姥姥不说,不止是因为自己伤了心嫌丢人,更是还惦记着万大舅不想他被人骂。
孩子们听得哇哇叫,这这这,他们娘真是好脾气啊,换了自己,早不拿石头抡万大舅一脸?
花云发现,三个孩子好像被自己带暴力了,呃,也不是坏事嘛。
万姥姥被万氏翻旧账,全程捂脸不敢面对唯一的女儿,一遍遍被逼问:我和二哥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是不是只要大哥?你咋没把我们生下来就掐死?你养我们就是为了给大哥差使的吧?
一声声责问,万姥姥几近崩溃,喊着:“你别说了别说了,你们走吧,好好过日子,别回来了…”
万氏也哭得崩溃:“当我稀罕回来呢?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几十年,早想问个清楚。你跟我说清楚,让我死心,到死我都不回来。以后我坟头也不冲着娘家。”
花云估摸着整个村子都听见了,看看天,该吃饭了,就带着花雨翻找能做饭的东西。找了半天,就一个小陶罐子里有那么一撮盐,别的什么都没有。
嘴角抽抽,花云拎了鸡,道:“我去弄干净。”
花雨懂事点头:“姐,你快去吧,我烧水。”
不怪姐渴了,这半天,她嘴巴都干了。娘哭了那么久,眼泪流着那么多,怎么不渴呢?
等花云从后头绕回来,鸡已经处理好了,鸡血当然一干二净,内脏鸡毛也处理掉了,不知道她怎么弄的,还挺干净。
花雨烧了一锅水,把能装水的瓶瓶罐罐烫过装满,又加了水。
花云见万姥姥和万姥爷一心悲伤,没看这边,便没用刀,手指撕来撕去,整鸡就变成小块,纷纷洒洒进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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