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小女,年方十五。择选吉日,延请宾客,抚琴鸣瑟,成其笄礼。”宋焘一身儒衫,对满堂观礼的宾客说。
说完看向堂外:“玉善,进来给大家见礼!”
宋玉善刚要进去,就看到某只今日本该被关在后花园的看家大白鹅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块红布顶在脑袋上,嘎嘎嘎的横冲直撞着出来了,一眨眼就跑到了她前面,眼见着就快到廊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手捏住了大白鹅的脖子,一手攥住了红布,飞快在它嘴上打了个结:“大白,今日再叫,我今晚就把你送到福满斋,让人给我炖了吃了!”
大白目露惊恐,锁紧了小翅膀,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刻就被送到可怕的福满斋去了,那是个任何家禽去了,都只能装在盘里出来的地方。
宋玉善见它老实了,才把它放下来:“回后花园去,宾客走了才能出来。”
大白鹅嘴上捆着红布,逃也似的跑了。
“玉善?”宋焘见女儿迟迟未进来,又喊了一声。
宋玉善赶紧端正仪态,进入了正堂。
宾客们看到一身红衣的她却有些吃惊。
“平常也就罢了,闺阁女子,及笄礼上怎么也做这武士侠客打扮?”
“宋秀才只此一女,太过娇惯了些。”
“本想宋秀才仁善,欲替家中小儿求娶此女,现在看来,倒也罢了。”
接下来正宾入场。
一个跛脚的独眼,拄着拐杖的黑袍老太太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怎么是她?”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对上老太太循声看来的淡漠眼神,连忙捂住了嘴。
危险诡异的老太太让人不敢妄言,但止不住人的思想,很是不解。
正常人家,疼爱女儿的,不请个全福之人,也不会请这么个和死人打交道的老太太吧?
这花婆婆虽然有些神鬼莫测的本事,颇有些诡谲,但她夫死子丧,眼盲脚跛,做的营生也不大吉利,这是对女儿有多不满,才请了这么个主宾?看来宋秀才爱女的传闻也不尽其实。
不过再吃惊,也没人敢对花婆婆说什么,曾经对她不敬的,都吃过教训,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求到她头上。
花婆婆在扶水县上,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她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无人敢亲近,也无人敢招惹,既是大家心目中的无福不祥之人,大家却又离不开她。
“师父!”宋玉善微笑着冲花婆婆打招呼。
“师父?”众宾客被吓了一跳。
宋焘及时公布:“昨日,小女已拜入婆婆门下,同日里还立了女户,望大家今后多多照拂,宋某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一众宾客还没从宋家女要立女户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宋家玉善的及笄礼就落下了帷幕。
当天,宋家玉善拜了县西寿材铺花婆婆为师,还要立女户掌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扶水县。
自此,等着宋家女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家大多都歇了心思。
宋家是县上的富户,有一个作坊、一家书局,几乎垄断了县上的纸张书本生意。
宋家又只有一个女儿,谁娶了她,谁就是这些东西的掌权人。
不说那些想与宋家结亲的人家,连想入赘的人家都大有人在。
但宋家女立了女户就不一样了,就算娶了她,日后这些东西也依旧在她的名下。
立了女户,又拜了让人惧怕的花婆婆为师,宋家玉善一下子从扶水县待嫁女子中的首席香饽饽,变成了避之不及的存在。
“唉,宋家玉善大概要嫁不出去了,宋秀才糊涂啊,这不是断了香火吗?”
宋玉善送花婆婆回了寿材铺,回来的路上,总有人看到她就摇头惋惜。
好些原来看到她就热情的不行,跟她打招呼,送这送那的人,在她看过去时也避开了她的目光。
如果宋玉善真是个刚及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会觉得失落,但她生有宿慧,如今这样的状态,倒让她乐的露出了小虎牙。
宋玉善大步穿过自家书局,从书局后院的小门,进入了宅院,见到自家父亲正坐在堂上:“父亲!”
“囡囡回来啦,什么事笑的这样开心?”宋焘招招手,让女儿来身边坐下。
宋玉善细数:“街头包子铺的王大娘今天没说要送我包子,也没有偶遇榆树村的许公子,卖花的罗小妹也没有夸我好看,代她哥哥向我送花……”
“他人对你的喜欢和热情忽然散去,囡囡不觉得被冷待了失落?“宋焘问。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哪里是喜欢我,分明是喜欢我们家的书局和作坊,既不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那便没什么可留恋的,这样正好。”宋玉善说。
宋焘点点头,又问:“往日里向我表示有意结亲的人家都没了信,囡囡也不担心?”
“父亲,我现在一心只想跟着花婆婆习武,成为她那样有自保之力的人,到时候天下尽可去得,不比闺房情趣有意思的多?”
她从小所见所闻,女子所求确实大多就是得一有情郎、家庭和睦、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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