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势。开拔。
——砰!
闷响声中,狼群一跃而起。
海底陡然微沉。
坚实的地块上瞬间裂纹密布,仿佛覆了一层蛛网。肉眼可见的浊浪由内而外层层堆叠,酿成澎湃的暗涌朝四下里席卷而去。
秋原幻景同样随之湮灭,残存的火意冲破重重烟幕,尽数融于胎膜,在膜上纵横穿插,来回交织。
丝丝缕缕如绦。
团团簇簇如羽。
原本纤薄的胎膜因之更加璀璨夺目,——像金色的霓裳羽衣,裹住狼群免遭妖性魔意的侵蚀,迎着海流的挤压与厮磨,一路上行。
恍如蹿升的烟花。
又似一杆穿云之箭!
老狼自是那箭簇了,驮着狼婴一马当先。
群狼紧随左右,众星拱月一般。
而十来只狼崽子,有的咬住了老狼的尾巴;有的被后面的狼卫捞起;有的则返本还原,与羽衣中的其他光团重新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散落在识海各处的记忆砂砾,早被先前的金焰将妖性魔意除尽,而今也破壳蜕变,化作亮闪闪的光点,循着与狼婴间的冥冥感应,正从四面八方飞赴汇聚。
一拨接一拨的光沙。
一群群流萤。
映衬着深海昏暗,飘渺得如同夜空中的片片星云。
随着记忆之光的疯狂涌入,心神越发茁壮,狼婴眼瞅着长起来:周岁,两岁,三岁……六载,七载……十载,十一载……紧接着像“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以至于渐渐趋近宠渡实际的年纪。
老狼的体型也随之越来越大。
狼群的规模却越来越小。
海面则越来越近。
当头顶上方终于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最后一只承载着宠渡记忆的光狼也隐入狼婴体内不见。
狼婴就此完全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霎时记忆翻滚。
无论历经重塑后失而复得的十几年过往,还是之前海底的鲜活经历,一切是如此清晰,历历在目恍若刚刚发生一样,似烙印般深深地铭刻于心。
“小爷又回来啦。”宠渡激情万丈,豪兴勃发,一手薅住颈毛,昂头仰身挥舞单臂,作跃马扬鞭之姿,随着狼伯“哗啦啦”破水而出,上干天际,转眼又从云端飞坠直下。
嗷儿呜!——
兴之所至,一老一少同声呼啸。
宠渡更是情不自禁地吆喝开来,“咿!——哈!——”随即搂主老狼脖颈,一头埋进松软厚实的狼毛中,口中接连呼唤,哽咽着道:“狼妈。好久不见,可想死我啦。”
“嗯哼……”
“欸?!”宠渡听那咳嗽低沉浑厚,顿感苗头不对,“怎是个男声?”抬头却见晶莹的泪花中映射出片片银灰,忙不迭擦眼细瞧,又觉声音耳熟,便嗫嚅着试问:“狼伯?”
“嘿嘿。”老狼回过头来,“不才正是老夫。”
“呣……”宠渡眨巴着双眼。
老狼吐着舌头,满脸讪讪。
彼此就这么干瞪着。
诡异的静默。
残留的水珠汇成一股,顺着眉眼往下淌,恰似汗滴滑落。老狼当先绷不住了,滚动眸珠移开目光,赞曰:“小友果然慧眼,一猜就中。”
宠渡心头一阵呵呵。
声儿不对。
色儿也不对。
连额头上的蓝月标记都没了。
猜不出来才有鬼嘞!
——您老这是硬夸啊。
不过也因此,宠渡对心神沉睡时的情形有了大致了解:老狼巧用狼妈皮相“借尸还魂”,全无恶意,只为安然无恙地唤醒心神罢了。
如此恩情比天高,比地厚,比识海还深,哪里轮得到自个儿在此嫌弃?
一念及此,宠渡跨腿翻下狼背,旋身绕至前方,望老狼恭敬稽首,郑重其事道:“昔有映月湖解围,今又助我拔脱魔海,今生能与前辈结识,实乃晚辈三世修来的福气。
“常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遑论再造之恩!纵是上刀山下油锅,亦属情理分内,尚不足报涓涯于万一耳。”
“咳!你我相交莫逆,这般客气倒有几分见外了。”老狼从兽态转作人形,伸手虚抬示意起身,明显顿了顿才接着说,“只是……”
“狼伯但讲无妨。”
“有些事若老夫问起,小友不妨如实相告。”狼伯笑道,“单是从黑丫头而论,老夫也值你信任。”
毕竟当初提及造化命盘时,宠渡有所隐瞒;偏偏在识海之底被老狼堪破。宠渡只道老狼所言即此,不疑有他,故而一口应承下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
话音未落,却被陡然响起的传声岔断,——“咱家快挡不住了。你两个休再啰唣,速来援手。”
原是妖魔孽龙久未摆脱纠缠不说,又赶上宠渡心神回归。
须知一山难容二虎,此二者天然对立势同水火,必亡其一方得止歇。一似水滴油锅,又如火上浇油,孽龙凶性就此被彻底激发,再无分毫保留。
那孽龙尚未生出灵识,行事无知无畏,全凭本能。相较之下,龙佬慧根深厚,熟谙趋利避害之道,故此心存敬畏,不如孽龙发起飙来肆无忌惮,被打个措手不及,当即落在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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