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气喘咻咻地跪在她身边,俯身下来盯着她的脸。他漂亮的五官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惧而扭曲了,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当他的视线和她费力撑起的眼睑之下透出来的一丝虚弱的眼神接触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你还好吗?!”
他不需要再问也能看得到她左下腹那里渗出的血迹,那片血迹把那件和他穿着的那件一模一样的外衣上相对应的部位,染成了一种奇异的泛着暗红的黑褐色。
她的脑袋里嗡嗡地响着,感觉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在挣扎似的一跳一跳地鼓动,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张了张嘴,但声音却好像梗在喉咙里,一开始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土方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快就要失去冷静似的,眉心皱出深深的印痕,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盖在她左下腹那片血迹上,却几乎是立即就像被针扎了似的飞快缩回手,手掌一翻,掌心染满的殷红液体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眼前。他的脸上立即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好像他才是那个中弹的人一样。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清晰地发抖,哑着嗓子提高了声调,严厉地喝问着她。
柳泉勉强向上扯了一下唇角,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来。
“没、没事……只是……流弹……不、不是要害部位……”
土方的肩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视线突然向一旁侧滑过去,从她脑后散乱地铺开在土地上,因为沾满了血迹和尘土而纠结的短发上滑过,最后盯紧了她身上那件过大的男式洋服外套。
他漂亮的眼眸里,困惑之色只闪现了一霎那,随即被极端的愤怒和痛苦所占据。他好像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稍早前在五棱郭所耍的花招一样,表情微微扭曲了。
“你……你本来就打算打扮成我的样子,去弁天台场?!”他好像不敢置信似的质问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想——”他艰难地抽息,似乎非常痛苦地吐出下面那个不祥的推论。
“……替我去送死?!”
“不……不是这样……”柳泉立刻否认,但是她因为重伤而气息奄奄,声音极其微弱,显得这种反驳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似的。
土方并没有接受她的说辞。
“……我马上带你回五棱郭。”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脸,视线又转向她左下腹的位置——那里虽然似乎已经停止了渗出新的血色,然而那一大片暗色的血迹也足够触目惊心。
他当机立断,暂时放弃了追究她的动机和事情的真相,向着她的膝弯和肩膀处伸出手来,好像打算把她抱起来似的。
他骑来的马在旁边原地踏了几步,喷出响鼻。
“不……”柳泉低声阻止道。土方即将碰到她身体的手几乎立刻凝结在半空的位置,一脸愕然地俯视着她惨白的脸。
在来时的路上,系统菌都说过什么?
【假如你这个疯狂的计划最终成功的话,你所要考虑的唯一一件事,就变成了如何合情合理地从这个世界退场了呢——】
还有,【即使失败,也一定能够让土方岁三那个人分心来注意你这里失去联络的不寻常情况,而拖慢他前往弁天台场送死的脚步吧。】
原来……解锁了【态度包】的系统菌,确实有好好地在言语之中暗示她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柳泉向着土方慢慢绽开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我……我大概……只能追随……土方先生……到这里了……”她无比困难地把这句杀伤力max的台词,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土方一窒,好像呼吸都暂时停滞了几秒钟。他的脸色随即涨得紫红,用一种窒息似的声音吼道:“你……你说什么?!”
柳泉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挣脱自己的身体,向着空中无限升去。她努力和那股将要把她的意识从躯壳里带走的巨大力量拔着河,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尽可能地多一秒钟,再多一秒钟。
……还没有完全确定能够拖住这个人不去送死啊。怎么可以现在就柔弱地昏倒呢?!
“请……请活下去,土方……先生……”她挣扎着说道。
左下腹那里的痛楚似乎已经不那么强烈了。仿佛所有的生命力几乎都已经化作了热血,从那个伤口里一道流失掉了。柳泉用尽全力,向着土方勉强抬起了一点点右手。
那只手几乎是立刻被他一下握在自己手里。他们的掌心都沾满了从她身体里流出的黏腻温热的鲜红液体,他紧握着她手的力量像是要把她的那只手嵌入自己的血肉和身体一样。
“新选组……还需要你……别让它的精神……今天就消亡……”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像是逐渐被注入了温水一样,又像是浑身沐浴在阳光下而令人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慵懒,好像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说,大脑停止了运转,能够说出这些话,完全是因为它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她反复在心底推敲和默念了无数回,所形成的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举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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