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飞快地通过了一本木关门。
那附近也有小股的双方军队在进行激战, 但柳泉为了不泄露出自己其实是在假扮副长的真相, 并未在一本木关门附近多做纠缠。
毕竟,等一下在通往弁天台场的树林里,将要发生的一切才是重头戏。
在历史上,土方的最后一刻的真相究竟如何, 众说纷纭。即使是确切的中弹地点也有多种说法, 而发出那颗子弹的究竟是哪一方——是新政府军还是幕军中想要除去阻挡了他们道路的土方陆军奉行并的那些投降派——都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而且,根据柳泉的印象,土方在最后一刻中弹之时,身旁应该是有人随行的。但是今天事发突然,她只能独自上阵。
当然, 这种微小的细节上的出入, 还是不足以动摇她的。
因为系统菌早已说过,修复世界的关键要点, 其实不在于每一句话、每一步都严丝合缝地与真相重合, 而是在足以动摇世界——或者, 在这里, 是历史——的关键点上, 一定要作出正确的行动。
换言之, 柳泉所假扮的土方,中弹身殒的时候,身旁有没有人并不重要, 究竟是不是在他历史上中弹的那个准确的地点中弹的, 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原新选组副长、现任虾夷共和国陆军奉行并土方岁三,是不是在明治二年的五月十一日这一天,在一本木关门和异国桥附近,通往弁天台场的道路上,在战斗中腹部中弹落马牺牲;这件事的完成,才是能够维护历史的最重要举动。
柳泉在一本木关门附近的混战中拔刀,居高临下地坐在马上劈砍着涌到她身边来的那些新政府军的士兵们。
她并不打算刀刀致命,也并不打算在此将那些新政府军的部队斩杀净尽;她唯一的目的,是杀出一条血路,奔向那座她——或者说,土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弁天台场。
虽然有些人认出了这个骑在马上、剑术超群的人疑似虾夷共和国的陆军奉行并土方岁三,但并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柳泉的马。
有人开了枪,但幸运的是在那之前柳泉就已经纵马突出了包围圈。
砰砰砰砰的凌乱枪声在她身后不断响起,流弹在她身后交错成一张网,然而她已经摆脱了那里,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命运注定的地点飞驰而去。
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
距离那片必定会出现在道路上的小树林愈是接近,柳泉感到自己的心跳就愈是快速。而且,愈来愈不规则。
混战声、喊杀声、枪声、刀剑相碰撞的声音,都仿佛在她的耳际掠过,然后无限远去;此刻响在她耳畔的,只有风声,马蹄声,以及她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和几乎要穿破胸腔的心跳声。
她压低上身、握紧马缰,感到自己的双手在不自觉地痉挛着,冷汗几乎浸湿了缰绳。
“一期一振”被她重新放回鞘中,刀鞘随着马匹奔驰时的颠簸而轻轻撞击着她的左腿。在初夏的风中,她刚刚截短而只及颈后的头发轻轻扬起。
在这种前往死亡的奔驰之中,十分奇怪地,愈是接近目的地,她就愈是感到自己的周围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刚刚在她耳畔喧嚣着的风声和马蹄声都仿佛渐渐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愈来愈大声,就像是……承受着两个人的气息那样;就像是——
有个人慢慢凑近她的耳畔,他的呼吸轻轻吹拂在她的鬓角,他的声音又认真,又坚定。
【……你,绝对不要死啊。】
【我绝对会活下来,等着你回来。所以,你也要活着回来见我。这就是我们所立下的誓约。】
啊啊,是副长的声音。
那是我们的誓约吗。
是武士之间击金为誓,郑重立下的誓言,是吗。
……真是遗憾。
因为我再也无法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遵守这样的约定。
因为——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会追随你到底的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即使并肩走了再远的路程,也始终要从你身旁离去。
尽管我们飞驰于相同的道路上,我们的方向也是相异的。
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大声。
咚,咚,咚,咚——
砰!
终于,一声不属于心跳的清脆声响划破虚空,打碎了那层笼罩在她身周的、因为精神的极度紧绷以及由此而来的、沉溺于回忆之中而形成的,如同结界一般虚幻的氛围。
柳泉的上半身因为直承冲击而陡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一些,脸上犹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惊奇之色;然而那种惊讶片刻之后就已褪去,她的脸上浮起了痛楚的表情。
她左手下意识一勒马缰,座下的马儿发出一声长嘶,低低抬起前蹄,终于减速、继而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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