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姑娘拼尽全力的真心表白——虽然对象不是他——而感到有丝尴尬和狼狈, 相马主计的目光忽然慌乱地晃了一晃, 脸上那种警惕戒备的神色倏然崩解了。
“哦、哦——!”他匆忙地应着,仿佛像是瞬间从她所说的话里就get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一样,甚至撇开视线,注视着她的脚边。
柳泉静等着他说话, 然而等待了几秒钟, 面前目光锐利的青年却并没有出声。
柳泉决定不再等下去。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使自己的脸上带出一线似有若无的笑意来,低声问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暂时相信我一点了吗?”
不问还好,这么坦率直白地问出来,相马主计好像显得更尴尬了。
“嘛……”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微微一颔首。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那样……事到如今还想以谎言骗取我们信任的人, 大概已经不存在了吧……”
他苦笑了一下。但那丝淡淡的笑影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我们,已经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和盗取的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恢复了平静, 就好像说出这个伤人的事实, 也不能够再伤害他分毫了似的。
柳泉不由得油然想起了那个她所认识的土方。
在那种时刻——在淀城郊外的旷野上、在炮火纷飞的伏见奉行所里, 面临着敌人的狡诈与友方的背叛, 面对着兄长一样的源桑牺牲的遗体和忠诚的部下山崎命悬一线的重伤, 那个人——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的眼中, 仍然寄宿着火一样炽热的东西。
那是信念,是勇气,是会让他永远受人敬仰、闪闪发光的精神特质。
这一刻她仿佛有点明白了。
即使拥有着同样不畏惧死亡、打算追求士道和信念到底的忠诚和勇气, 即使最后他也成为了新选组的首领——相马主计也永远不会成为和那个人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 别的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能够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该有多好……那么就可以在梦中重复地再与那些难以忘却的人们相遇了。
然而即使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正在演进着的,也是她生命之中的真实——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再见到那个人、再生活在他的身边,和从前的日子里一样仰望着他闪闪发光的面容,注视着他沿着他的信念所指引的道路坚定前行,一直到走出她的视线之外,即使她拼命地向着他伸出手、却再也无法企及。
这种想法让她不由得有点黯然且伤感。为了掩饰自己这种短暂的失态,她很快地抬起眼睛来望着有点尴尬且不知如何是好的相马主计。
“相马君……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她恳切地望着他。
“……有什么,是现在的我还能够为你们做到的?”
啊,说出来了啊,最后的这句话。
虽然聆听着的对象并非是她所熟悉的、所怀念着的人们,然而她所怀着的、想尽自己的全力为他们完成心愿的这种情感,却是相通的。
有什么是现在这样的我……离开了新选组很多很多年之后的我,等一下必须眼睁睁看着新选组消失的我——能够为新选组的同伴做到的事情?
相马主计注意到了她声音里不明显的那一丝颤抖。他惊讶地看着她。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不过现在,已经没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岛田突然大声开口了。
“就拜托……呃——”他好像因为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面前女子的姓名而打了个磕绊。
柳泉和相马主计一齐把视线投向他。柳泉犹豫了片刻,微笑了一下,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我叫筱田一绪。”
相马主计没有作声。岛田魁啊了一声,露出高兴的神色。
“那就拜托筱田君去五棱郭向土方先生报告这里的状况吧!”他粗声大嗓地说道,“反正事情也不可能更好一点了,从早上开始我们先后派出去三个人,去五棱郭和其它地方求援……可是、可是……!”
柳泉愣了一下,立刻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相马主计。
或许是因为读懂了她眼神中的问号和不敢置信,相马主计苦笑了一下。
“啊。”他肯定了岛田的说法。
“迄今为止,没有一处派了支援过来。……我们这里已经撑了好多天,假如再涌上来几波敌军的话,就很困扰了……”
柳泉:?!
她脸上那个惊愕的神色还没完全做完,岛田魁就粗声粗气地怒冲冲说道:“……说不定那些接到报信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土方先生知道!因为、因为……土方先生要是知道的话,绝对……绝对不会不管新选组的大家的!我就是知道!”
柳泉:“……”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土方在这宿命的一日里,稍晚些时候将要面临的命运,又从记忆深处升了起来,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使她艰于呼吸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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