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蠕动嘴唇,终于挤出了几个音节。
“土方先生……弁天台场、那边——”
土方脸上的平静神情渐渐消失了。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声音严肃得可怕。
“弁天台场那边,怎么了?!”他离开了窗边,几步就来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了八度。
……不行。
现在,不是能够说出真相的时刻。
假如她现在就说出了弁天台场遭受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的事实,那么副长会提前离开五棱郭、前往弁天台场支援新选组的大家吗?
……到了历史上真正的新政府军总攻开始的时刻,五棱郭里没有了副长,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上一次……当新政府军对函馆发动总攻的时候,她以为是时间溯行军动了手脚而把土方先生从五棱郭里调离、下落不明的时刻,就将重演!
……还是说,假如她选择在这个时刻说出事实的话,上一次出阵函馆时那样扭曲的历史,就将是她将要面对的未来?!
那样的扭曲,是她导致的?!
因为想到了那样惊悚的推论,柳泉几乎是立刻就打了个寒噤。
她条件反射一般地狠狠摇了摇头。
“不……没有。一切、正常——”她艰难地把这几个音节吐出来,左手的五指却下意识地又紧了一紧,握住腰间刀柄的手指仿佛都起了一阵痉挛。
土方看上去更惊讶了。
“那么,你这种时候突然跑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略显无礼地打断了。
“……土方先生。”她又喊了一遍他的姓氏。
土方:?
他皱起眉,充满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新选组最资深的队士之一,搞不清楚她这么冒冒失失地在这种战斗最紧要的时刻离开弁天台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到底所为何来,又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在他有限的耐心告罄之前,她总算又开口了。
“我,今天……本来,是打算去讨伐一个人的。”
土方:“……谁?”
他刚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这么郑重其事地跑来报告,就看到她露出一个类似快要哭出来似的笑容。
“……一个,从前的友人——”她这么说道。
土方:?!
“从前的友人?!”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她的形容词,惊讶地问道:“你从前的友人,这种时候跑到箱馆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既然是你打算去讨伐的话,那么……他是替新政府军卖命的吗。”
她沉默了片刻。
“……也许是吧。”她低声答道。
“算起来,应该是……去年的时候?经过了一番争执以后,她就逃走了……直到今天,我才找到她的下落。”她慢吞吞地说道。
土方:“啊,是、是吗……那不是挺好的吗。”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含含糊糊,他压根猜不到是怎样的状况;但英明神武的副长人设不能丢,他只好这么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幸好她也没打算在这里停止,而是继续往下说明。
“当时,算是……彼此意见不合吧?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打了一架,我打赢了……”
土方:“哦……哦。”
啊,想也知道,以她的身手,假如不是十分棘手的对手、或者对方使用了新式枪械作为武器的话,她应该还是可以占据上风的。
“……不过,她又重新逃走了。不知下落……直至今天。”她继续说道。
土方:“……”
所以说,这家伙一副风风火火、事态紧急的样子就这么冲了进来,还露出一副要哭的笨拙模样,原来都是因为自己被迫要去讨伐立场变成敌对的友人吗。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因为不习惯和她讨论这种复杂的情绪之类的话题而感到些微的尴尬。
“我很忙。”他粗声说道,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关切的话。
“……所以说,你赢了以后呢?打算怎么办?那个背叛了你的友人,你打算怎么样?”
她看上去好像有点震惊。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一个苦笑。
“……她?不知道。”她说。
“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去讨伐她的,因为这根本无济于事……”
土方:?!
他感到十分意外,不禁脱口而出:“什么?”
结果她的肩膀几乎是立刻就抖了一下。
她抬起视线来望着他,脸上一瞬间露出了类似心虚一样的表情。
那种表情让他几乎立刻就作出了猜测——说不定她打算到时候就那么网开一面,放过那位“昔日的友人”吧?!
这种猜想让他简直想要叹气。
要是放在从前的京都的话,她这种不必要的仁慈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犯错,值得他吼上一顿“士道不觉悟,去切腹吧”了。
可是现在,还谈什么切不切腹的事呢。
他的脸色沉了一下,又微微苦笑了起来。
切不切腹,他们总是要在这里迎来终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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