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在空中僵了片刻, 继而那只手的五指慢慢合拢过来, 紧握成拳。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到的人影。
她的面容上带有一丝难过之色,而被她这么近距离注视着的他, 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真的, 是这样啊。”她如同耳语一般地轻声说道,忽而又笑了一下。
“宗像前辈,还是这么坏心眼呢。就这样让我到你这里来,有什么意义呢……”
宗像礼司回视着她,脸上的苦笑仿佛扩大了一些。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反而缓缓展开双臂。
“……是啊。你, 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吗。”
柳泉没有回答。
宗像礼司仿佛也并不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径自说了下去。
“站在这里的我只是一个幻影, 是投影建立起的影像而已……也许正是因为这个, 你刚刚才没有向我奔过来, 是吗。”
柳泉仍然沉默。
大厅里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 站在她现在这个角度上, 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上的某些部位, 透明得有光线穿过。
宗像礼司轻轻一哂。
“很遗憾暂时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但是,我这样来见你,只为了问你一件事。”
柳泉:“……什么?”
宗像礼司含笑注视着她, 微微一叹。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现在, 你明白了吗, 信雅?”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颤。
“明白……什么?”
宗像礼司微微一笑。
“你不是‘王权者’,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权外者’而已。……但是现在,你能够明白身为‘王权者’所体会到的孤独了吗。”
柳泉:!!!
就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似的,宗像礼司仍然含笑继续说道:
“尽管有许多氏族成员的追随,但似乎每个王权者,都在孤独前行。”
“因为身为‘王权者’,各自都有自己要守护、要追寻的东西。而且,有一些东西,也只有‘王权者’才能够承担得起来。”
柳泉沉默良久。
“就比如说……你的大义吗?”
宗像礼司呵呵笑了。
“你现在能够理解了吗?……你率领着一些人去战斗,作为统领,他们对你忠诚、追随着你……然而,总有一些重要的事,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做到,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承担。‘大义’也好,原则也好,立场也好……无关他人,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因为那是你的责任。”
他用一种意外直白的语气说道。
“很多时候,你只能独自前行。”
“到了最后,唯有你一人能够走到这里。”
柳泉:?!
她不由得更加睁大了双眼,脸上交织着错愕、困惑和无法置信的神色;表情阴晴不定,注视着宗像礼司含笑依然向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现在,你终于能够跟我并肩了——”他用一种类似感叹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
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点微妙的劝诱意味。他那双藏在细框眼镜之后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现在已经能够充分理解‘王权者’是怎样一种存在了吧?那么我的安排就没有白费呢。”
他那依旧醇厚的声音,语速稳定地在室内回荡着。
“没错哟,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柳泉:!!!
“‘只有王与王之间才能相互理解’,我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我认为相互理解是可以最终培养出来的,只要选择的对象拥有足够优秀的特质就可以。”
“所以我选中了你,而你确实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样的高度——”
“信雅,你不是‘王权者’,然而你所经历和体会到的东西,都和‘王权者’几乎无比接近。”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对她那种明显是震惊而拒绝相信的表情,宗像礼司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她,脸上的笑意里带着从容的赞许。
“现在的你,虽然没有‘王权者’之名,却也已经拥有了和‘王权者’一样的精神世界呢。”
“这就是我要的女性。信雅,你的进步,我已经都看到了。”
柳泉:“……”
十分意外地,听到了这种近似于表白一般的赞美,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感动之情。
她的脸上,甚至刚刚乍然见到故人时的那种激切和动容之色都已经消失了。她弧线玲珑的小巧下巴现在绷得紧紧的,面色苍白、鼻翼颤动,眼眸阙黑得有如无法窥视的深潭。
“所以……这就是你的一场养成游戏?!”
她终于蠕动嘴唇,首先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你不知为何从千万人之中选中了我,然后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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