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回过头去, 发现是个虽然跟她不太熟、但好歹也彼此认识的人。
和历史上一样, 此刻出现在西乡隆盛面前的,是别府晋介。
历史上西乡隆盛死的时候真正的介错者。
于是柳泉也不打算从中作梗,顺势起身往旁边退开两步,说道“……您等待的人大概来了。”
西乡听到这句话, 努力地撑住自己的身躯抬头望去;当他看到了别府晋介的时候, 更加奋力地要撑持起自己庞大的身躯,似乎想要在跟随自己到了最后的忠实部下面前,维护一点身为大将的尊严、至少坐直身体从容切腹似的。
柳泉眉心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搭了把手, 扶了西乡的手臂一把, 让他得以借力在别府晋介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勉强维持着坐姿,但中弹的腿部和腰部已经难以提供支撑他坐姿的力量;他坐得摇摇晃晃的,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丧失了重心再倒下去。
柳泉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用了一点力气, 重新扶住西乡的左臂。西乡同样也以右手撑在地面上, 这样勉勉强强地让自己的身体达成了危险的平衡。
别府晋介冲到西乡的面前, 看清了西乡现在的状况之后, 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在他那张已经染成黑灰『色』、脏污得快要看不清楚五官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
“先生!您怎么……”
西乡苦笑了一声,打断了别府晋介的话。
“别说那些无谓的软弱言辞……大家不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吗。”他的声音因为失血和疼痛的折磨而有些沙哑低沉, 但是他不愧身为一代枭雄, 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态度还是十分从容镇定。
“本想找个更好、更适合的地方从容切腹……后来想一想,我已经回到家乡啦。哪儿还有比家乡更好、更适合的地方呢。”
虽然周围炮声隆隆、喊杀震天,流弹嗖嗖地在他们四周掠过,但是到了最后的时刻,西乡隆盛的神态却反而变得平和安静下来,不再愤怒、不再困『惑』,也不再试图继续去抗争些什么。
他勉强撑持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在慌忙上前搀扶帮忙的别府晋介的帮助下,他欠身艰难地换了个姿势,从坐姿改为了跪坐的姿态。然后,他抬起头辨明了方位。
“这边就是东方吧……”他低声说道,然后朝着自己正对的方向深深地俯下首去,额头抵着土地,嘴唇蠕动了数次,不知道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然后,他慢慢地用掌心撑住地面,费力地重新直起上半身来,徒劳地拉了拉已经皱皱巴巴、还浸满了血,已经脏污得不能看的和服前襟。
迎着朝阳,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解脱般的淡淡笑容。
“就到……这里吧……已经……可以了……”他喃喃说道。
仿佛在完成了刚刚那个向东遥拜的动作之后,他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似的;现在他虽然还勉强维持着正襟跪坐的姿势,但身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像一座山一般轰然倒塌下来。
然后,他甚至连转过头去多看一眼别府晋介这个在最后时刻跟随他左右的心腹的力气和心情都没有了——他目注东方,断断续续地吩咐道“就是现在……晋介,完成……你的任务吧。”
别府晋介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满面悲痛之『色』。他刚刚冲过来的时候手中握着几乎要砍卷了刃的刀,在看到中弹的西乡的时候下意识松手把刀丢在了地上;现在他听到了西乡的话之后,右手五指茫然地在半空中抓握了两下,然后蜷曲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一样。
西乡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腰腹部的和服衣料几乎已经被枪伤的伤口处涌出的血全部染成了暗红『色』。他是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此刻双眼半阖,身躯猛烈地摇晃了两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意识似的。
别府晋介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他,但他的手刚刚抬起来,还没有碰触到西乡的身体的时候,从他旁边的位置上,有人忽然递过来一柄太刀。
那把刀还『插』在鞘中,刀鞘磨损得很厉害,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本上面的花纹和图案。那只握着刀鞘的手五指修长,但手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土,手背上还有细小的血痕。
别府晋介沿着那只手伸来的方向慢慢抬起头,移动视线往上看去,目光最终落到了那只手的主人脸上。
他的视线停顿片刻,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而惨淡。
“九条出了这个称呼,目光黯淡下去,视线的终点落在对方雪白的头发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慢吞吞地蠕动嘴唇,吐出了几个音节“……罗刹?”
而他口中的九条小姐,目光平静淡然,举着刀平伸向前的那只手臂都未曾动摇分毫。她回视着他,说道“我觉得你现在需要这个。为了完成西乡先生的愿望……请你下手果断坚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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