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藤田五郎没有再见过清原雪叶。
那一晚他不引人注意地回到了大厅里之后,发现中津警部补正在到处找他。
他不动声色地站回了原位,然后再沿着墙边一路走到中津警部补的附近, 最后若无其事地仰起头来, 盯着那里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认真地看着。
果然, 没过多久中津警部补就自动发现了他的踪迹,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一边说着“失礼了”一边挤了过来。
“藤田……!你这家伙躲到哪里去啦?西野君刚刚还在说,不知道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难道是跑出了大厅吗!”
藤田五郎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热。他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答道:“……没什么。刚刚出去巡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状况……”
说到“特殊状况”这几个字的时候, 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刚刚那个女佣惊惶的声音, 呼叫着“则子小姐”,说着如果“则子小姐”再不回去处理事态的话就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隔数年之后,清原雪叶会摇身一变成了这种旧华族家里的“则子小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地位居然在这个家里会这么重要, 重要到即使这家的少爷已经订婚,重要的什么事态还是需要由她来处理;然而他现在已经明白,她故意将这一切暴露在他面前,绝非偶然。
她并不是想要故意气他或者故意让他迷惑,才选在今夜在他面前现身的。清原雪叶不会做这么幼稚而欠缺思考的事情。她的现身,甚至那些人对她的称呼和请求,一定都还有别的含义。
……那么,那个亲吻呢?也有别的含义吗?
藤田五郎突然觉得一阵面红耳热。
幸好这间大厅里点燃着的灯火也确实不算多么明亮,他又是站在暗处,因此他好歹还有这种自信,自己的失态不会被中津警部补发现。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不过,我一直在思考,这家人到底是得罪了怎样的厉害人物,所以需要动用到萨摩上层的大人物来命令警视厅介入、戒护今晚的订婚宴?”
中津警部补一怔。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是啊……谁知道呢。”
听到了这样的回应,藤田五郎的眉心微微一皱。
中津警部补脸上那种总是笑嘻嘻的和气神情消失了。他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我们警视厅也只是接到了上头的通知,当初得到的命令就是这么简单的,我们也并没有质疑上头那些大人物决定的权利……”
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惊觉了什么一样,抬起视线来注视着藤田五郎的脸,仿佛想要从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这么说,你对此怀有疑问了。”他说,“你难道感觉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有进行调查的必要吗?……然而即使这家的主人真的受到了什么威胁,只要他们不报警,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因应……”
他沉吟了片刻。
“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值得好好调查一下的?”他疑惑地问着藤田五郎,“今晚一切无事,也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等出入宅邸,即使是接到了上头这种语焉不详的命令,不过我们接到过的这种密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并不是每一次都有深究的必要……”
他摸着下巴,似乎感到很有兴趣似的盯着藤田五郎看。
藤田五郎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光芒。然后,他简单地回答道:“……直觉。”
……骗谁啊!中津警部补想要仰天怒吼。
说起来,藤田这家伙进入警视厅一年多,靠着沉稳可靠又犀利的行事风格,从普通的巡查做到了——呃,“深获上司信赖的精英级别的”巡查(总之职衔没升,还是巡查);什么难以处理之事交给他,他都能秉承着自己那冷静、沉稳、细心、内向又口风紧的性格,解决得好好的。
可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自己还具备【真·神探】的特质!
中津警部补头痛地叹了一口气。
“只凭直觉查案的话,要怎么去说服严厉的上司支持你的调查呢。”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夜间杀人狂这一事件久拖未决,上面来的压力很大……现在你又无凭无据地说这一家即使是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面子的旧华族很可疑,这简直就是想明晃晃地打新政府的脸……”
中津停顿了一霎。然后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藤田五郎的面前,说道:
“……别给自己找麻烦,藤田。”
听了这种类似于警告一般的言语,藤田五郎仅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淡定、纹丝不动。那副表情如同一个铁面具一样牢牢笼罩在他脸上,隔绝了别人去窥探他内心里的真正世界。
中津警部补又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再好的刀,一味地进攻、过于刚硬的话也容易折断。……这就是‘过刚易折’的道理。”他换了一种娓娓动听的劝说口吻,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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