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里童年的莉莉——真正的莉莉——有着倔强的表情,认真的表情,是标准的格兰芬多,或许有时太过热情直率、嫉恶如仇而忽略了别人的微小感受;然而渐渐地,那张脸就长成了她的样子。
同样的红发绿眼,但眉目间总是带着从容温和、成竹在胸的笑意,就好像她的灵魂坚韧而强大,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她的意志,也没有什么能够抹去她对他的信任,即使他成为了食死徒,成为了伏地魔最信任的副手之一,最后在霍格沃茨的大礼堂里当众与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起了冲突、还与麦格教授对垒并逃离,也不能打消这种顽强的信任……
那张脸,就是她原本应该长成的脸。是她的脸,而并不是莉莉·伊万斯的。
她叫莉莉·伊万斯,那么那张脸的主人就是莉莉·伊万斯。她叫碧歌妮娅·柯伦邦,那么那张脸的主人就是碧歌妮娅·柯伦邦。甚至她叫埃丝特,那张脸的主人就叫埃丝特……
啊啊,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并不是因为那张脸,那个红发绿眼的美丽女巫名字叫莉莉·伊万斯,他才一直以来都容忍着她,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奇怪地屈服或者退让,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就活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
而是因为,那个指使他的人,戏弄他的人,总是别出心裁地让他应接不暇、心情忽高忽低,无法作出理性判断的人,是她而已。
不知何时,他的双臂好像从僵木之中恢复了正常。然后它们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下一刻就——十分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间和后背,把她尽可能地更加压向自己,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过这个人一样——
那首歌里,唱的到底是什么呢?
【’Cause I just want you here tonight
Holding on to me so tight
What more can I do
Baby,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微微松开了自己刚刚因为紧张和恐慌而紧闭的嘴唇,就像是放弃了最后的防线一样,在她的笑声、香气和亲吻里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啊啊,她是对的。
在霍格沃茨决战开始之前的有求必应屋里,她曾经对他说过,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说。
他现在觉得她所说的总是对的了。
好好地活下去,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给予那些作出牺牲、忍受孤寂、背负重任、勇往直前的人们,最好、最甜美、最不可思议的奖赏。
就如同现在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躯体就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样,起了一阵痉挛,就活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大脑昏乱沉重,耳朵里嗡嗡作响,四肢都失去了力气,身躯滚烫得站不稳,只想着寻找到一个支撑,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起站直——
他觉得自己缺氧,昏眩,发着高热,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灼热的火焰,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把全世界都点燃。
他在心底惊叹着,感觉自己的人生里第一次竟然理解了年轻而愚蠢的罗恩·韦斯莱先生当时的感受,因为迷情剂这种可怕的玩意儿真的是不得了的恐怖发明,从头脑到身心一概都可以被它主宰和支配,整个人都沦为这种无因又疯狂的情感所操控的木偶,明明知道摆脱了这种情感就可以重新恢复原先的理性、冷静与高度自制,但却宁可像是中了邪一样地陷于这种名为爱情的泥沼之中一直下坠,一直耽溺,一直沉迷——
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罗恩·韦斯莱在中了迷情剂、又误服了被下毒的葡萄酒,差点儿被毒死之后,哈利·波特好歹做对了一件事,就是翻找出解毒的粪石及时塞进他那个愚蠢的朋友的嘴巴里;当他们这些教师接到通知赶到校医院之后,不得不目击了一幕野蛮的爱情修罗场,看着两个女生为了争夺罗恩·韦斯莱而争吵——当时,他简直烦得想挖掉自己的眼睛,但是邓布利多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年轻真好,还可以为爱情所伤。
其实仔细想一想,邓布利多那句话的意思,也可以解释为另外一种——
年轻真好,还可以为爱情烦恼。
是的,他想。
和总是喜欢把他们两人往一起凑的邓布利多比起来,他们两人——他和这个名字总是变来变去的女人——确实还很年轻。
所以,邓布利多也没有说错。
年轻真好,还可以为爱情烦恼。
活着也很好,还可以陷溺于这种如同中了迷情剂一样软弱、迷眩、昏乱、却又欢欣的漩涡之中,感到生命是真实的,世界是鲜活的,所经受过的一切苦难、一切烦恼,都是有价值的;感到即使是这样被父母、被世界遗弃了的自己,也是有价值的,值得被人好好地珍惜着的,会被人好好地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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