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瞳一瞬间瞠大了,又很快眯了起来。他很熟悉她,知道那是她在被说中心事之后下意识的肢体反应,甚至不会受到她的头脑与理智的支配。
……所以,真的有这种事吗。
“变成怪物、受到通缉、被强大的敌人一直追杀”——那个青年曾经这样说道。
虽然不太了解这其中为什么还有“检非违使”这种时代感极强的名词的存在,可是他知道一件事。
清原雪叶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改变的,是他的命运。
原本他已经作出了这样的推论,可是那个晚上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残忍而混乱了,将他本已经绷得紧紧的神经无情地切断,让他重又陷入了自我厌恶与憎恨命运的迷途中去,甚至想要丢弃这条生命去发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抗议声,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这一刻,当她沐浴着晨光,在林间纵马一跃而出,向着他冲过来的时候,他却忽然又记起了那个夜晚最初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一些什么——一些,虽然无比残酷,却在得出结论的一瞬间让他感到又是甜美,又是痛苦的事实。
啊啊。
终于——
不管她的心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人的存在,终于有一次,她那不顾一切的赤诚、热情、勇敢与渴望的光芒,照耀到了他的身上来。
这一次,她将要为之去冒险的人,不是斋藤一,不是土方岁三,不是任何一个其它的名字,而是——
山南猝然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忘记了那些自己本来想要从她那里得知的事情。
他忘记了追问她到这个世界里来的目的为何,也忘记了追问她到现在为止还深深留存在心间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她预备放弃那些在分别后的日子里跟她熟识的同伴,比如那个痛心疾首、极力想要挽回她的决定的俊秀的青年;她也预备放弃那些曾经对她怀有某种程度上的好感、她已经攥到手中的人心;甚至是在分别后或许在她的努力下依然光辉的未来,她也打算一并放弃了,只因为——
他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并不值得你如此——”他低声说道。很奇怪地,在这一刻,他原本的那些淡淡的戾气以及自厌似的情绪,都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体会到自己也是被人珍视着、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的,重要的存在吧。
他重新睁开眼睛,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朝晨的日光落在他脸上,镜片后的双眼里透出一股温柔而平静的神色。
在那一瞬间,他看上去仿佛又像是最初她所遇见的那个山南先生了,强大,文雅,睿智,镇静,温柔——
柳泉:!
啊不行,这个……这个神色!很像是……很像是——
下一秒钟,山南已经果断地转过头去,没有再对她说一个字,毫无预兆地就那么冲着在林间的道路上愈走愈近的那位骑着马的青年喊道:“冲田君,这里!”
柳泉:!!!
到底……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山南先生!!
她的大脑好像一瞬间就被一道闪电劈中了那样。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完全是出自于身体下意识作出的反应,甚至没有经过大脑一丝一毫的思考。
来不及考虑进退得失,也来不及顾虑自己一旦这么做了之后会面临的处境或会发生的事情;危不危险、还会有多少问题,全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只感到自己的手仿佛生长出了自己的意识那般,伸出去狠狠揪住了山南的前襟。然后仿佛从她的身躯深处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蛮力,让她揪着山南的衣襟就身躯一转,躲到了树后。
大脑中残存的理智还在顽强地工作着,告诫着自己只是这样的话,是远远不能够隐藏住山南先生的行踪的——她甚至不能确定刚刚山南的那一声呼喊,是不是已经惊动了骑在马上的冲田总司,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她知道冲田必定是不希望找到山南的下落的,因为根据斋藤昨晚透露的消息来看,近藤似乎已经暗示了冲田,只要在到达草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山南的下落,就可以当作行方不明来处理,山南脱走的事情也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可是,她同样也知道,一旦山南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出大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冲田的话,冲田是不会假装没有看到的。凭借同伴的垂怜和破坏原则才能逃出生天——这不是冲田的作风,也不是山南会接受的事情。
所以,现在,还能有什么样的手段来吓退冲田?
很奇怪,即使是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大脑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柳泉觉得自己够冷静,冷静到大脑就像是能够折射出今天清晨明亮日光的空鱼缸一样,一切的风声、鸟啼声、脚步声、马蹄声,甚至是掌心下山南因为极度惊讶和猝不及防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暖感觉,全部的感官带来的细节都在空鱼缸中被扩大,让她一丁点的环境变化都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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