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登门来欢迎斋藤家的这位远方贵客。
打发走了一拨还有一拨,直到三五天之后才渐渐消停下来。
斋藤平时在斗南藩还有工作要做,尽管他负伤未愈,但仍坚持每天都去工作。所以他家里才是一副破锅冷灶的萧条模样——他经常工作完之后回到家就已经耗尽了精力,没有时间和力气再去顾及其它。
柳泉在之前的那六七年间都在神经紧绷着不停工作。要完成新选组交付的任务,要担心自己的男子伪装决不能露出马脚,踩在深渊边上走着钢丝的生涯持续了这么多年之后,又遇上了残酷的决战与必败的死局——虽然在五棱郭陷落之后,她与土方在箱馆附近的深山里隐居了半年多,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但九条道清不知何时来追索的隐忧仍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地悬在她的头顶,使得她每天依旧过得忧心忡忡,难以安枕。
所以当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失去了之后,在这荒凉贫困的斗南之地,每天一睁眼只需要去做一些家务之类的小事,这样的生活反而令柳泉觉得有点新鲜,也放松得多。
……大概是因为不必担心哪一天自己深藏的秘密暴露,之后会被斋藤逐出门去吧。
不,或者也可以说,她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哪天系统菌突然宣告下一个任务世界事先抽取
工作完成、玩家必须即刻出阵的时候,她应该怎么对小一解释自己必须马上消失这件事。
不过,即使那种事情真的发生,她相信自己也能够怀着每次离开一个已经无比熟悉了的任
务世界时的惆怅感,平静地离去。
算起来斗南距离箱馆也并不算很远。固然时下交通不便,但时空上的距离感以及斗南和箱
馆之间相似的天时气候,还是让柳泉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经过了那么艰苦的战争都能够活下来的人们……在如此贫瘠寒苦的环境之下也一定能够继续活下来。小一是如此,副长更是如此。
她是这么坚信着的。
大门一响,柳泉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了。”
……真的好奇怪啊,这种处境和感觉……
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又飞快地把那抹苦笑收了回去。柳泉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狭窄的玄关处。
“欢迎回来,一君。”她温和地笑了一笑,目光落到斋藤曾经负过伤的左手上。
“今天感觉如何?”她继续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斋藤好像有点不自在似的动了动右臂。
“啊啊,没什么事了。”他草草答道,有点尴尬地站在玄关,好像因为柳泉站在那里挡住了他进屋的路而感到无所适从似的。
柳泉看着他这副样子,反而觉得有点好笑起来。
小一,你可是当年京都新选组的无口一匹狼啊。竟然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呢。
她笑着转过身去,径直走向后面的厨房,声音隔着一道门飘出来。
“回答得不够具体,取消晚饭的豆腐料理。”
回答她的是咚的一声,就好像斋藤在迈步的时候脚下绊了一下似的。
她脸上那个笑意扩大了一些,笑眯眯地站在灶台前,好整以暇地用布带捆起衣袖,伸手去揭开灶上的那口旧锅的锅盖。
晚饭很简单——在这种贫穷清寒的地方也没有多少食材可以让她发挥厨艺——当他们沉默不语地快要结束这一餐的时候,柳泉突然开口了。
“一君以后……有什么打算?”
斋藤似乎有点惊讶,视线从面前盘中调味鲜美的豆腐上面慢吞吞地转向她的脸上,目光一闪。
他似乎还认真地想了一想,才答道:“……留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吧。”
柳泉把手里盛着米饭的小碗放回小几上,好像一瞬间想要故意伸出筷子去抢他面前的豆腐——就像从前在京都的屯所里,她看到新八和平助经常去做的类似事情一样——不过最后似乎她又忍住了这种作怪的念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度过了严酷的战争而活了下来,那么,就好好地活下去,一君。”
她注视着他的脸,似乎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别辜负了命运让你活下来的美意。能够活到现在,是我们难得的幸运……”
斋藤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
“你呢?……你以后又有什么打算?”他没有回应她先前的话,直率地问道。
柳泉愣了一下。
“我?!”
过了几秒钟之后,她缓慢地微笑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
“作为一个女子,要独自一人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但诚如你所知道的,由于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所以好像也只能呆在东北之地了吧……”
“总觉得不努力活下去是不行的,那样就是愧对当初……土方先生的一番心意。可是现在,我还能够做什么呢……”
“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再也不能去见土方先生了……大概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姐姐了吧。丧失了几乎去见所有自己重要的人的资格,我还真是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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