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在原地的树后呆站了大约一分钟,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并不是因为她发觉了这个战场上的藤原泰衡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而是因为——即使这里出现的还是那个藤原泰衡,她也不可能对他伸出援手。
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使命。
然而下一刻,她的双眼猛然睁大!
因为她看到了有两个明显属于源氏军队的、服饰比一般军士看上去还要好点,看似身手不凡的家伙,从藤原泰衡的背后猛然杀出,嗷嗷大叫着朝着藤原泰衡冲了过去!
那个“藤原泰衡”反应已经很快了,他陡然一侧身,让过了第一个人劈下的第一刀,回手当地一声架住了对方的刀;然而这样一来第二个人的进攻他完全无从抵挡,他只能瞠圆了双眼,近乎目眦尽裂地眼睁睁盯着第二个偷袭者从第一个偷袭者的背后冲出——
然后,在那个人平举起太刀、一刀刺向他胸腹正中的时候,突然如同中了什么恶咒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下一刻,那个卑劣的偷袭者双眼一闭,砰地一声沉重地倒在地上,好像失去了意识。
藤原泰衡来不及环顾四周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先深吸一口气,鼓起更大的力量狠狠往前一推,借着与第一个偷袭者的刀锋相交的态势将对方推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他大喝一声,一刀向斜上方用力挥出,唰地一声直接在对方胸口划开了一道深长的血痕。
第一个偷袭者也咚地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然而藤原泰衡无暇顾及这个,而是猛地回头望向——
在他身后不远之处,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绯袴的巫女服的年轻女子。此刻,她右手的食中二指并拢,仿佛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右臂平伸指向前方——指尖所指的方向,是那位莫名其妙就突然倒在地上的第二个偷袭者。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慢慢扯起唇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收回了那只手,将竖立的食中二指在唇边轻轻一点——
他恍然大悟,迈过地上倒着的敌人与自己手下的尸体,就那么踩着因为浸透了鲜血而变得有点松软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他仍旧握着自己的太刀,微微一抖手腕甩掉刀刃上沾着的血珠,站在那位年轻的巫女面前,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问道:“那个手势……?你是……?”
然后,他看到她笑了笑。
“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我是个阴阳师。”她说。
藤原泰衡哦了一声,又回头望了望那个突然倒地的偷袭者。
“那么他是……?”他询问似的继续说道。
虽然在内心已经有了一整套关于她的来历和这整件事的猜测,他却并不立即显示出来,而是以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疑问式语气,仿佛想要引着她自动招认一样。
柳泉在内心中深深叹息了一声。
是吗……这就是真正的“藤原泰衡”啊……
“他,中了我的咒术,会暂时昏迷一阵子。”她平静地回答道,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心虚的情绪,坦然地直视着他那张对她而言十分陌生的脸。
然后,发挥了至高的演技,开始扮演一位长期与世隔绝而不谙世事、毫无尘世间应有之情感的,人偶一般的少女。
“等一下我离开的话,他大概就会很快醒来了。假如您想要斩草除根的话最好还是去补上一刀。”她用一种极端平静而冷漠的语气又补充了两句。
藤原泰衡微微一扬眉,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
“是吗。……承蒙你及时支援,至为感谢。”他客气了一句,投向她的目光中含有试探之意。
“在这种时刻,作为一位女性竟然有勇气来到这种战场上,还真是让人有点惊讶啊——”他微微拖长了尾音,说道。
听上去像是赞许,然而信他就有鬼了。柳泉想。
“因为家父曾经蒙受过秀衡殿的恩惠,所以我听闻源氏军队进犯之消息以后,特意前来支援。”她用一种直率到不得了、简直不谙世事似的天然语气这么回答道。
藤原泰衡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他看起来并不真的完全相信她,然而他认为她的力量可以为他所用,因此仍然对她流露出了尽量温和友善的神色。
“哦?!这还真是意外啊!”他说,“既然如此,那么就请继续助我——”
柳泉及时截断他的话。
“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放空脸上所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咒术过多地介入现世,对世人无益,也不是我应当做的……”
她的语气听上去极为死板,就像是其中并无一丝人世间的感情似的。
藤原泰衡被她噎得一窒,竟然片刻之间没能说出话来。
然后,那位年轻的巫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奥州藤原氏对我的恩情,我已经回报了。”她说,“然而,我只是个阴阳师,无法与天命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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