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像是在这数十年间他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梦到的那般,绝大多数都是关于冰雪,钢铁的基地,一串几乎是刻在灵魂里的生硬俄语单词,还有,那几乎做不完的任务,虽然,他早已记不得自己曾做过任务的具体内容。
因为被多次洗脑的缘故,他始终都无法把脑海中的画面拼凑成连贯的影像,而每次洗脑之后,这些残破的定格画面又会变得更多,或许,终有一天,他千疮百孔的大脑里会塞满这些令他找不到头绪的零碎记忆,这样他就再也无法梦到那些画面了。
黑暗之中,零碎的画面消失,意识似乎渐渐又回到了身上,他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就像每次从冰封的舱体中被唤醒那样,不过这次身体却没有那么僵硬,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没有丝毫的障碍。
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大脑的阵阵刺痛下,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艘货轮上,在命令下一路撤退到了海港,那个可以从指缝中伸出钢爪的男人,指挥官,昏迷......
“呼!”猛然坐起,四周却是漆黑一片,适应了一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在顺着血管往自己的身体里输送,摸索过去,拔掉了手上的针头。
捏了捏拳,感觉到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赤脚在黑暗中走动起来,他得先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继续完成任务,指挥官还没有安全抵达目的地,在那两个男人的攻击下,没有自己抵挡,指挥官几乎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你醒了。”
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刹那间,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却忽略了他身上已经没有丝毫武器的事实。
“你的任务失败了,那个懦夫已经被我的人丢到了海里喂鱼,美国的九头蛇也残存不了多久,你自由了。”
沙哑的声音继续道,但是这番话却丝毫影响不了他,他的脑中只有任务:找到指挥官,护送他回到美国,任务成功,或者找到指挥官的尸体,然后带着尸体回基地报告,任务失败,他,只在乎这个。
“指挥官在哪里。”他冷漠地发问,活动了一下机械手臂,朝发出声音的人走去。
“他死了。”
“他的尸体在哪里。”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了,他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在他面前,站定。
“你找不到了,他现在沉在大海中。”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淡淡地回道。
“那你可以去死了!”机械声响起,他抡圆了大臂,对着来声砸下,破空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几乎都躲不开这必中的一击,而在这一击下,即使是抗打击再强的职业拳击手,也只能饮恨当场。
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响起,却是他的机械拳头砸在了工厂的墙壁上,收回机械手臂后,黑暗中,一个硕大凹痕出现在他砸中的位置,而另一个人,竟是在他挥拳的时候躲开了?
“巴基。”
那声音换了一个位置,突然轻声地呼唤了一声,而这一声,也让他寻找的动作为之一滞,那是他脑海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画面,像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他依稀能看到一间宅院,看到院子外那条宽阔的大马路,以及,一个站在马路上挥手的青年,可是,太模糊了,模糊到他即使被干扰,却也只有一瞬。
“谁是巴基?”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大脑却瞬间又被任务指令给控死,甩掉脑中的杂念,他继续朝声音来源冲去。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出生在印第安纳州的谢尔比维尔市,后来随父母来到纽约布鲁克林定居,你的父亲曾是美军第三十七师......”
那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开始了一段介绍,像是在对他解释“谁是巴基”这个问题,又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而他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用力向前挥拳冷声道:“别念了!”
沙哑声音没有理会他的暴躁,只是继续向下述说着那些他很陌生的描述,明明与他无关,却搅得他心烦气躁,特别是,当他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后。
“我说让你别说了!!!”
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般,他用机械手臂轰开四周能够到的一切,虽然脑中的指令依然对他拥有强力的控制效果,但此刻能触发指令的人却不在这里,他像是失去了管束他数十年的主人般,心中慢慢出现了一丝恐慌,只能在黑暗中听着那个沙哑声音的述说。
“谁是史蒂夫?谁是巴基?!你认识我?你认识我?!”
大脑中那扇被紧闭长达七十年,从未松动过的钢铁大门似乎被打开了一丝缝隙,透过这道锈迹斑斑的缝隙,他像是快渴死的人一般努力地朝里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越是急切,越是找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紧锁住记忆的陈旧监牢,在组织湮灭,任务失败,以及猝不及防的提示下,最终在一个名字面前逐渐崩裂,他只感觉大脑就快炸开,苦不堪言的疼痛使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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