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北来到顺天府衙门,在同僚们面前露了几次脸,还特意凑到顺天府学教授周万林身边主动请缨,好歹任劳任怨、用心任事了一些天。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周进颇有微词,说了许多阴阳怪气的话。
陈耀北认为,周进这厮强力推进大兴县衙搬迁一事,手段太粗糙,动作太激烈,势必会引发他人反感。
他只要把自己和周进不和的风声传出去,不愁没有人上门联络,大家群策群力,还拿不下一个署理大兴县令?
很快如其所愿,大兴县丞刘顿找上门来,说起了他和周进之间的矛盾,扬言在这个大兴县境内,他不把周进赶走,决不罢休之后,陈耀北的心思便又有些漂浮了。
周进这厮,刚上任没多久,真要等到他接替周万林,转任顺天府学教授,骑在自己头上拉屎,若是一年半载,那倒也罢了,可要是拖延一个三年五年,那对于他陈耀北的仕途而言,还有个什么意义?
反过来说,如果能逼迫周进请辞,无论是大兴县令这个空缺,还是接任顺天府学教授,都有着巨大的操作空间呀。
想到这里,陈耀北便刻意拉拢刘顿,两人都曾在周进的手底下没有讨到好,吃了不大不小的亏,存在着共同的经历,便有着同样的话题。
刘顿更是开诚布公,将他和周进的矛盾一一道出,“今年上半年,春闱结果刚出来不久,有传言说周进这厮有可能来大兴县衙任职,我作为大兴县丞,又是举人出身,他周进上门来拜访,我也接见他了。虽然语气有些淡淡的,但场面上也说得过去。他却因此怀恨在心,拉拢了那个典史高基和主簿彭念,联手来对付我,弄得我在大兴县衙,一点儿分量都没有。我也是一时气急,便公开反对大兴县衙搬迁,也是想给周进这厮一个教训。结果周进这厮,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原本他应该出面和我恳谈一番才是,结果他不但没有做我的思想工作,还当即将大兴县衙一分为二,说我既然想留在北平城中,就不应当再去紫檀堡了,说是担心影响其他人办公,将我彻底冷藏了起来。不仅如此,周进还针对我,搞了一个什么在任审计,查出了一些财务上的漏洞,硬是让我赔偿了三百两银子。这个周进就是个卑鄙小人,我刘顿和他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既然双方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把周进拖下水,属于天然同盟,陈耀北和刘顿的友情,自然是一日更胜一日。
陈耀北书房中的那个俏丽丫头,就是刘顿送过来的。
两人暗中搜集了周进的一些事迹,惊世骇俗之论确实不少,但都感觉作用不大,唯独在周进指示下,傅检发动大兴县学师生下乡宣传时,才总算抓住了周进的一次痛脚。
县学是供生员读书的学校,以备参加科举考试,这是县学成立之根本。
现在周进因为他自身引导不力,大兴县境内土豆种植推广工作进展迟缓,便不顾生员学业,强令他们下乡开展土豆种植宣传,这不是胡乱开整吗?
他周进考虑到了县学生员们的学业发展了吗?
可以想象,这种事情一旦抛出来,所有读书人都会义愤填膺,因为读书人有理由怀疑,一旦县学生员下乡宣传成为惯例,那以后是不是县衙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由县学生员们来承担了?
长此以往,整个大周朝,还能否放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呢?
“整,这次要好好地整他一整。”陈耀北忍不住激动地说道。他眼冒金光,激动得难以自已。
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陈耀北和刘顿二人,还在大兴县学诸生之中,收买了两个生员作为内应,让他们将大兴县学师生下乡宣传的书面材料、主要内容以及活动经过,都详细地禀报过来。
这天一清早,得知周进、傅检一行人的目的地是马场镇之后,陈耀北和刘顿二人,便安排人手,提前赶到马场镇潜藏起来。
当周进、傅检、张应华等人联袂拜访大兴县马房掌房太监赵公公的时候,那两名被收买的县学生员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将他们所领到的宣传材料送到联系人手里,再由这个联系人冒着鹅毛大雪,快马加鞭返回到北平城中。
眼见证据确凿,陈耀北和刘顿二人便不再犹疑。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陈耀北出面,前往礼部告状,斥责傅检不务正业,动摇了县学成立之根本,以此作为隔山打牛之策,剑指周进。
按道理,陈耀北作为顺天府学训导,即便他再看不惯大兴县学教谕傅检,他也还有许多正常渠道向上面反应,比如说,向署理大兴县令周进或者顺天府学教授周万林反应这件事情。
但傅检这次行动,是受周进所指示,顺天府学教授周万林即将高升,他又是一个老好人,既然明知道他们二人会包庇傅检,陈耀北也不会自讨没趣。
为避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干脆把事情捅到礼部那里,让礼部处理这个难题。
礼部侍郎钱敬文在周进手里吃过亏,礼部主事张有为更是对周进恨得牙直痒痒,如果得到了这么一个由头,他们想必也不会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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