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争论在黄埔滩一带持续发酵之时,松江钱庄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在姑苏、明州、钱塘、金陵、广陵等地设立分号,也无不因为其支付利息的承诺,在当地老百姓中间引发广泛讨论。
不要说红楼世界的人们不能理解,连周进身边的枕边人,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白秀珠便是头一个表示反对,“你要是手头紧张,急需银两,可以让我给父亲写一封书信,让邢州白家筹措几万两银子,借给你使用,也不是不行,你只要到期还本,可以一文钱的利息都不要。你如今以六分的年利率向外借钱,又要养活松江钱庄名下的大批伙计、护卫和掌柜,这样算起来,纵使你可以借得一二百万两银子,只怕都坚持不了十年八年,这家钱庄就要因此破产倒闭了。”
周进淡然一笑。他心里很清楚,按照历史发展趋势,再过十年八年,女真诸部很有可能就要杀到江南,到时候大家连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背上几百万两银子的外债,又算得了什么?
反之,若是在这个时空里,女真诸部最终没有杀到江南,大周朝的统治稳如泰山,周进大不了将他手中的松江海港和黄埔河港的权益,都转让出去,以此偿债。
要不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手握这两大现金奶牛,也照样会被别人视为眼中钉。
当然了,周进也不会将他心里的这一层算计,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白秀珠。
毕竟在红楼世界中的人们看来,无论是西北流寇也好,还是女真诸部也罢,都不过是疥癞之患,谁要是说西北流寇将要杀入北平,女真诸部最终问鼎中原,怕是要被人当成是神经病。
周进便说道,“那怎么能行?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我又怎么好意思占你们白家的便宜?”
白秀珠嗔怪他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父亲早就说过了,他在嫁妆一事上不太公平,对我,也对你,亏欠太多。如今我大姐白秀玉脸皮厚没办法,从她那里要不到银子,但我父亲也向我表示说,若是我们这里有需要,万把两银子,他无论如何也能凑出来。”
“你父亲有心了。”周进笑道,“不过我如今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有很多,仅一次性购买三五条远洋战船,就得好几万两银子,也不差你父亲那一笔。”
白秀珠听说战船这么贵,差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说道,“为什么这么贵?就不能先买一两艘便宜一点的船只?”
周进总不能批评自己的老婆是小农思想,只得解释说,盘踞在翁洲、岱山一带的松江三大家族,大型福船就有二三十艘,其他船只加起来,合计有上百艘,若是不买几条好船,凭什么和人家斗?
这样一说,白秀珠便不吭声了,她心想也是,买几艘快船,即便打不过,跑得也快一些不是?
不过,既然知道周进缺银子,白秀珠想着她作为家中大妇,也应当为丈夫排忧解难才是。
作为家中妇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他方面很难对周进提供帮助,但在家中节衣缩食,减少开支,却是可以做到的。
因此,等周进走后,白秀珠便将家中妇人们都叫到一起训话,“估计你们如今也听到消息了,伯爷正在筹钱买船,想要和松江三大家族好好地在海上打一次,为此开办了松江钱庄,以高额利率拉拢存款。我想着咱们这些妇人在家中,也帮不上伯爷什么忙,但是……”
“我晓得了。”甄佳插话道,“我手里还有数百两银子,待会儿便打发人存到松江钱庄的账户上,这也算是支持伯爷的事业了。”
白秀珠很不高兴地看了甄佳一眼,想着她姐姐甄艳在金陵打理数处房产和田庄,她兄长又是田庄庄头,不知道暗地里捞了多少银子,以至于甄佳在松江,手头都有数百两银子了,这甄氏一家人,胆子也太大了。
白秀珠如此猜测的原因,是因为甄佳作为通房丫头,月例加年节赏赐,全年加起来也不过十吊钱左右,她甄佳在周进身边才几年,如何存得下数百两银子?
她却不知道,甄氏家族的族长甄应嘉已经获准起复,原先被查抄的甄氏家产也一并发还。甄佳父亲也趁此机会,彻底脱罪不说,原先被罚没的财产也重新回到他手中。
甄佳的兄长甄丹,想着她妹妹一个人呆在松江,身边没有亲人照顾,便把一部分银两放在了甄佳这里,以备不时之需,若是知道他妹妹甄佳遭到了白秀珠夫人的误解,她兄长甄丹怎么也不会让妹妹甄佳掌管这笔钱财了。
白秀珠沉吟道,“把手头上富余的银子存到松江钱庄,这也算是为伯爷出力。不过咱们在家中,不用做什么脏活、累活,不需要吃那么多。我想着以后,便将家中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若是谁真要饿了,可以吃一些点心填饱肚子,省得每餐都要浪费若干粮食,点心也经常没吃完糟蹋了。”
白秀珠说过这番话后,其他人都还好,尤其是晴雯、龄官等人,更是无所谓,她们身材瘦削,本来就吃得不多,消耗也不大,少吃一顿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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