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说道:“反叛的贼军如潮水般涌来,势不可挡。所以,朝廷只能靠计谋取胜,不能力敌。另外,王含并不会领军,钱凤、周抚等人,心里肯定不服。军令不齐,劫掠不断,民怨沸腾。有鉴于上一次建康被围后,乱兵到处为非作歹,掠夺资财,官吏民众人人都自行守备。只要利用顺逆的情势,何愁不能克敌!”
司马羕说道:“我赞成郗大人的见解。王敦不能亲自指挥,王含带兵,毫无谋略和长远设想。打算靠盲目奔突一战,一决胜负,不见得会成功。王师以逸待劳,同仇敌忾,必然会使将士们的智慧和力量得以施展。现在敌强我弱,如果以弱小的力量与强敌抗衡,期望一朝决定胜负,瞬间判别成败。万一有所闪失,即使有申包胥这样的人愿意赴难救援,于朝廷又有什么益处呢!”
建康城万分危急,从石头城到丹阳郡城,都在厮杀。司马绍在二百名侍卫护卫下,坐镇南皇堂。司马冲、司马羕、司马宗、曹统等皇族成员,王导等二十多个文武大臣,在南皇堂随时候命。
朱雀桥上,朝廷的士兵和王含的士兵,正在互相射箭,各有伤亡。秦淮河两岸,喊杀声震天。王含、钱凤、周抚、邓岳等人,站在攻打朱雀桥的士兵后面督战。从丹阳郡城西面过来的谢雍,率领一百多士兵一边放箭,一边冲向朱雀桥。跟随在谢雍后面的士兵越来越多,在朱雀桥上把守的温峤士兵节节后退。
在朱雀桥北岸,一百个手端陶盆的士兵,一百个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如临大敌。陶盆里满满一盆桐油,在每个弓箭手身边,还有一个拿着火石的士兵。再仔细看,原来弓弦上搭的不是平常的箭,而是在箭头上捆着一团浸了桐油的棉絮。眼看着朱雀桥被王含的士卒攻占,在后面督战的温峤命令道:“桥上的弟兄,快撤!”
朱雀桥上温峤的士兵,赶紧往回撤退。温峤大喊:“倒桐油!”
那一百个端着陶盆的士兵,奔跑着冲向朱雀桥,把桐油倾倒在桥上。一百个士兵把陶盆抛向敌人,扭头就往回跑。在北岸待命的其他弓箭手,不住地朝桥上谢雍的士兵射箭,保护倒桐油的士兵往回跑。谢雍带领的士兵,眼看着就要冲过朱雀桥了,也没有当回事。温峤又大声命令道:“弓箭手,快发射火箭!”
说时迟,那时快。负责点火的士兵,点燃了箭头上的棉絮。弓箭手一齐朝朱雀桥上射火箭,朱雀桥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朱雀桥是竹、木结构的木桥,桥上的火越烧越旺。谢雍一看不好,他大喊一声道:“弟兄们,快往后撤!朱雀桥全着了!”
谢雍带领的士兵,很多已经上桥了。结果不是被烟熏火燎,就是被弓箭射中。在桥上、掉到水里死伤的有一百多个。
秦淮河南北两岸的士兵,都在看着朱雀桥上越烧越旺的熊熊大火。喊杀声没有了,双方都在注视着即将落入水中的朱雀桥。
温峤看着朱雀桥沉到水里,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他骑着马来到南皇堂,先跪拜司马绍,然后说道:“陛下,刚才情况危急。眼看着王含的士兵就要占领朱雀桥,我把他烧了!”
“啊?怎么把朱雀桥烧了?建造这一座桥容易吗?需要耗费多少钱财?”司马绍勃然大怒着说道。温峤辩解道:“陛下,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数倍。如果敌人占领了朱雀桥,数万大军将长驱直入台城。到时候,建康、台城甚至宫城,都会毁于一旦!不就是一座木桥吗,等建康危机解除,我用俸禄给陛下修桥!”
“太真啊太真!本来朕打算亲自率领将士们,攻打南岸的敌人。现在敌人是过不来了,我们也过不去了!”司马绍责怪道。
为了一座朱雀桥,司马绍大发雷霆之怒。温峤见司马绍怒火中烧,也不再言语,也不赔礼道歉。温峤想着拼命厮杀的将士们,又说道:“陛下,将士们奋勇杀敌,应该给将士们犒劳些酒肉!”
本来司马绍在等着温峤赔罪,见温峤不但不赔罪,竟然还敢索要酒肉。司马绍心里的怒气又上来了,刚想发作,王导正好从外面回来了。王导在外面已经听到了,来到里面王导脱下木屐,光着脚说道:“陛下圣怒,竟使温峤都不敢谢罪了!”
温峤听罢,立即跪下请罪:“是臣鲁莽,请陛下恕罪!”
司马绍这才消了怒气,摆摆手说道:“太真也是为了建康,为了朝廷,朕就不计较了。现在敌人被暂时阻挡在了南岸,给朝廷争取了调集人马的时间。本来朕打算让段秀将军,中军司马曹浑、左卫参军陈嵩、钟寅等人,招募了一千身强力壮的敢死队,准备出击。现在桥没了,只能见机行事渡河作战了!”
曹统见王导给司马绍和温峤解了围,夸赞道:“王大人足智多谋,机警、智慧,真是一位不可多得、博学多才的圣贤!”
王含等人回到大帐,钱凤、周抚、邓岳等主要将领商议对策。周抚说道:“在我看来,上一次占领石头城,后来不应该放弃。”
“话虽然是这样,但如果把守石头城到现在。几千人马,近两年,需要消耗多少粮草和辎重?”钱凤说道。
邓岳说道:“朱雀桥已经断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渡河。我们是不是应该调一部分将士,去攻打石头城南面的秦淮河口?”
“这一次,朝廷做了非常周密细致的安排。不管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攻打建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要命的是,建康之外的人马,像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还有徐州刺史王邃,很快就会回来拱卫建康。”
王含点点头,没有说话。钱凤又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主公的上中下三策,其实应该掉过来。上策才是下策,下策才是真正的上策。我们兴师动众、劳师远征,到底是为了什么?”
御道东面太庙宽敞的院子里,段秀、曹浑等几位将领,正在操练一千名藤甲兵。这些藤甲兵身穿浸过桐油的藤甲,这样的藤甲穿在身上非常轻巧。跳到水里,人还能够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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