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上方坠落的雨滴,都变成了锋利不可抵挡的小刀!无数雨滴如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从夜空上方落下,落在巷口里这辆马车上,落在厢板上,厢板片片碎裂,落在车辕上,车辕变成木粉,落在辕前两匹骏马身上,马儿鸣都未曾鸣一声便瞬间被雨滴切削成了肉泥!
万滴春雨落入巷口,雨中的马车外围所有事物崩解粉碎,诡异的是,落在车厢里的雨就像真正春雨那般温柔,击打在王景略苍白的脸颊上,没有留下一道血痕。
雨中的王景略看上去异常狼狈,凄惨坐在身下仅存的那块车板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几络湿发有气无力搭在额头。他有些惘然地抬头望向夜空里落下的雨滴,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恐的缘故。
他艰难地低头望向那被雨水遮挡了视线的临四十七巷,看着巷子地面上舞动的雨水,看着由雨水组成的那个隐约“井”字,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言自语道。
“井字符?”
雨水从额前湿发上淌下,王景略失魂落魄转动着头颅,在雨夜中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平日里的骄傲自信早已变成了绝望和恐惧,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身,用手重重拍打着身边的雨水,像被欺负了的小孩儿般哭嚎道:
“不可能!怎么会有神符师!”
“谁画的这个符!”
王景略四岁初识,六岁能感知,十一岁便不惑,十六岁进入洞玄,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从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连续的胜利打下知命以下无敌的名头,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
但此时狼狈坐在春雨之中的王景略在不断的咳嗽,他脸色苍白看着巷口,一道身影渐渐迎入了他的眼帘,撑着一柄纸伞,纸伞之上绘着一株傲雪红梅,枝干嶙峋,苍劲有力,透着桀骜不驯,红色的梅花如此的艳丽,如同那雨巷之中的血水,渐渐散开,充满王景略整个眼球。
走出巷口的这道身影如此的年轻,长相英武俊秀,风采无双,站在了王景略的面前,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轻笑道。
“我画的这道符,你觉得怎么样?”
赵无昊隔着层层雨帘,望着跌坐在巷口里的王景略,十分冷漠。在他的脚下,亲王府那位胖子中年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衣服下的皮肤,就像是经年脱落的油漆般,片片绽裂,看上去异常恐怖。
王景略惨然一笑,望着赵无昊,无比颓丧绝望的说道。
“我大唐符道大家不过十数人,我都一一记在心中,这些人中却没有你这么年轻的存在,你究竟是谁?”
“你以街巷为基,以雨水为墨,这道井字符自然可怕,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是谁?嗯?这是一个好问题!我是一个幸运儿,今天只是来长安城逛逛,就遇到了一位大方的好心人,送了我一套房产,让我可以在长安城落脚!”
“月轮国的和尚,南晋的剑客,军部的老头子,这些人死便死了!你本来也该如此,但是有人要保你,我在他那混饭吃,也不好拒绝,只能留下了了你的性命!”
“王景略,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知命境界的门槛上,四十年后你极有可能触到五境之上的那层纸。刚刚有人说大唐出个年轻天才不容易,所以要你尽可能,努力争取再活四十年!”
王景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一方面猜测眼前这位神符师的身份,一方面好奇究竟是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你不要回亲王府了,去前线效力三年赎罪。”
赵无昊撑着纸伞,红梅傲立,脚步从容的向着长安城外走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呢喃道。
“六七十岁才能踏入知命之境,这种人也配称为天才,真是不理解,李慢慢为何会替他求情!”
“不过也好,用这么一个废物,算是还了李慢慢一个人情,简直是太值了!”
“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真是太幸运了!”
“有人送房,有人送人情!”
青袖轻振,堕入雨水间的单薄青钢剑嗡鸣飞起,回到朝小树的手中。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沥沥落在街巷里。
朝小树的手离开了剑柄,负到身后,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身上那件青衫依旧笔挺,面容依然平静,只是比战斗之前苍白了数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临四十七巷,老笔斋的大门已经锁上了,刚刚的那位年轻人也不见了踪影,朝小树站在老笔斋门前,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呢喃道。
“没想到我居然如此走运,随便送人一套房产,就遇到了一位神符师,让我活了下来!”
朝小树说罢,仰头看向了天空,任由雨水打落在脸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铅云笼罩,轻笑一声,语含深意的说道。
“果然老天还是能容我的!”
话音一落,青衫中年男人迈开脚步,向着长安城门处走去,今日事情闹得这般大,他也该离开了,正好趁此机会游历天下,沉淀自己,体悟第五境知命的玄妙,踏入人间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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