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陈平安已经成长了,也能够护住自己的弟子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泥瓶巷孤儿了。
言传为虚,身教为实。陈平安做的很好,裴钱只是一个小姑娘,善恶还未定,如同精美却易碎的瓷器,未来是登大雅之堂,还是沦为井边破罐,就看教得好不好,教得好,形制就正,教不好,就长歪了。
“是,师父,我记住了!”
裴钱狠狠点了一下小脑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涌上了心头,让她无比的安心,小手紧紧抓着陈平安的衣袖,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的依靠。
陈平安看小姑娘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忧愁,才转身回了房间,原地只留下了周珏,裴钱,以及几个脸上露出惊惧之色的大汉。
周珏不再理会重伤的几位大汉,转头看向了浩瀚的云海,一团团的白云如同棉花,大若山岳,形态各异,千奇百怪,十分壮观,他似乎突然生出了几分豪情,右手探出了船外,五指张开,轻轻一抓,数不清的云团被揉捏成了一团,张口一吸,吞入了腹中。
周珏手掌一翻,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酒壶,仰头痛饮,以云佐酒,豪迈慷慨,气度惊人,朗声笑道。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裴钱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惊叹不已的表情,刚刚受到的惊吓完全忘记了,也学着周珏的举动,走到了船头栏杆附近,踮着脚尖使劲向外眺望,那些云朵跟天底下最大的似的,看得她眼馋,伸出手去,做了几个抓取的手势,然后往嘴里塞,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就不跟那些大人生闷气了。
“好吃不?”
周珏笑哈哈的向黑炭小姑娘问道,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像是为其披上一层霞衣,光彩熠熠,神圣庄严。
“好吃得很,比糖葫芦还甜呢!”
裴钱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周珏的询问,日月双眸之中满是认真之色,不知她想说的是心里甜,还是云朵甜。
“记住这种甜,不要让你师父失望,你和他小时候很像,所以他希望你可以活的无忧无虑,走大道正途,弥补他小时候的遗憾!”
周珏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条虚幻悠长的光阴长河,浮现出了一幕幕的画面,是陈平安的那段儿时岁月。他施展以心印心的神通,将这些画面映入了黑炭小姑娘脑海之中。
神仙坟放纸鸢,有个远远独自蹲着的黝黑孩子,羡慕看着那些奔跑的同龄人,那些高高飘在天上的纸鸢。
去杨家药铺买药,回去煮药,踩在小板凳上做饭烧菜。偷偷跑去神仙坟对着破败神像祈福。
再后来,大太阳底下,背着个差不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箩筐,去上山采药,结果肩膀火辣辣疼,摘了箩筐,走在山脚就嚎啕大哭。
饿得一次次在泥瓶巷来回走,最后是一位妇人开了门。
光阴流水潺潺而流,一幅幅画面缓缓变换,陈平安从孩子变成少年,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天的小镇东门口,陈平安站在门内,等着跑腿送信挣铜钱。
裴钱眸光盈盈,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足足半个时辰没有开口,最后眺望着浩瀚无垠的云海,眼中闪过心疼,难过,关心,杀意种种情绪,自言自语道。
“这个宋集薪和稚圭都该死。我刚好有一刀一剑,以后一刀砍掉脑袋,一剑戳穿心口!”
“难怪师父会编草鞋做书箱,什么都会。”
“哈哈,师父也会眼馋糖葫芦唉,咦?师父怎么跑了,那个卖糖葫芦的汉子,不是都要送师父一串了吗?想不明白。”
“龙窑这个娘娘腔男人,跟那个叫石柔的老头子有点像。”
“坟头这棵树,就是师父跟小白聊天时说过的楷树吧?”
“这个姚老头怎么总喜欢骂师父呢,他眼瞎啊。”
“门外边这位姐姐,该不会就是师父喜欢的姑娘吧?比隋右边没好看多少呀,好像还不如传授我剑术刀法的女冠黄庭哩。”
“啪!”
周珏伸手敲了黑炭小姑娘一个板栗,瞪了她一眼,说道。
“宁姚是我师妹,日后也会是你的师娘,岂是你能非议评论的,不敬长辈,该打!”
裴钱双手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眼中含着泪水,波光粼粼,委屈巴巴的说道。
“师伯,你打人也太疼了吧,我可还小呢,要是被打傻了怎么办!”
“打傻了正好,你就是心眼子太多了,远不如你师父实诚,小孩子这样不讨喜的!”
周珏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身穿宽大的儒袍,一副儒雅清俊的模样,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神色幽幽的继续说道。
“有些话你师父没和你说过,我告诉你!”
“他原本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爹娘,都会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子女,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世上还有那种娘亲,会偷偷藏着馒头,选择在大半夜独自偷吃,即便女儿快要饿死了,都不愿意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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