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皱眉。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柳福儿淡笑,侧身让开。
梁大轻夹马腹,往前行了几步,忽又停住。
他想起早前柳福儿曾提到的无声无息,醒悟自己因成功在即,不经意的得意忘形。
他侧头看了眼垂眸而立的柳福儿,微勾嘴角,下了马。
“大郎这是在生我的气?”
柳福儿笑道:“中郎将何出此言?”
抬眼对上梁大自以为的了然,柳福儿抬手,“车大还在郡守府里等着,还请中郎将莫要耽搁。”
“好,”梁大低应,目光不离柳福儿,道:“把马蹄包起来。”
一瞬间,几百骑兵整齐划一的下了马,手法熟练的将马蹄包紧。
“是某一时忘形,还请大郎莫怪。”
柳福儿忙拱手说不敢。
梁大微勾嘴角,还是坚持道:“待我清理了杂事,再来与大郎赔礼。”
言罢,他翻身上马,一甩马鞭。
骏马轻嘶,甩开四蹄往前奔去。
其后众将紧紧相随。
柳福儿一直垂着眼睛,待到队伍彻底入城,便拦下孟二高大几人,命他们赶紧关闭城门,并把守这里。
司空八郎悄悄蹭过来,道:“大郎,中郎将对你如此亲和包容,看来是起了爱才之心了。”
柳福儿斜他一眼,问他:“这么晚了,你不困?”
司空八郎摇头。
这么振奋人心的时刻,他恨不能亲眼参与,又怎会困。
柳福儿打了个呵欠,懒懒的耷拉下肩膀,“你不困,我困。”
她转头走了。
司空八郎哎了声,见柳福儿很快走远,转眼看周围,大家俱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他泄气的耸耸肩,只得快步跟上。
回到酒楼,几个酒水博士和掌柜正胆战心惊的站在内院的假山之上遥望。
见柳福儿和司空八郎过来,掌柜急忙奔下来,道:“郎君可是从外面回来?”
司空八郎啊了声,道:“怎么了?”
“不好了,”掌柜道:“城东出事了,瞧方向,像是郡守府呢。”
他道:“这可怎么好啊,该不会是契丹狗打过来了吧?”
“不会的,”柳福儿见掌柜手脚都开始哆嗦,便道:“妫州城高门厚,防守严密,若契丹狗过来,定会一早示警,又怎会如此悄无声息?”
掌柜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早前契丹打来,也都是兵士鸣锣通告的。
柳福儿又道:“依我看,八成是谁家不小心起了火。这天气,燥得很,园子里的树又多,一不小心火势就大了,等灭了就好了。”
“是吗?”
掌柜声音依然发虚。
“定是的,”柳福儿道。
掌柜叹了口气,见从柳福儿这里打探不到什么,便喊酒水博士下来,并呵斥着让他们回去睡觉,顺带的把满楼的灯都熄了。
周围瞬时黑寂下来。
柳福儿低着头,努力辨认路径。
司空八郎环顾一圈四周,道:“这里明天就换郡守了,你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柳福儿弯腰避开垂下来的枝条,道:“我只是不喜欢引人注意。”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
酒楼掌柜一脸战兢的引着梁大来到自家最为豪华的院子门口。
听到叫门,仲六答应着将门打开。
看到梁大,仲六赶忙见礼。
梁大笑吟吟的跨步进来,问:“你家郎君呢?”
仲六呆了呆,道:“郎君才刚起,还请中郎将稍后。”
他一溜小跑的冲进正房。
“郎君,郎君,中郎将来了。”
“什么?”
正在酣睡的司空八郎一下子掀开被子,转头道:“他怎么会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料理府务,处理王家人,以及其党羽,外带封锁消息吗?
梁大不耐烦在外等着,便迈步进来,透过半掩的帘子,他道:“自然是来看望你们两位功臣。”
司空八郎讪笑,急忙起来,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裳,小声问仲六,“大郎起来了吗?”
仲六递上投好的帕子,小声回:“中郎将阵势不小,我想柳郎君应该听到了吧。”
司空八郎抹了把脸,道:“你过去催催,让大郎赶紧过来。”
司空八郎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以为梁大撇开许多要务,是来见他的。
仲六侧头望了眼厅堂,低应着从侧边出去寻人。
柳福儿被吵醒,出门打水时,见到仲六便道:“大清早的,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看你和郎君,”仲六接过盆子。
柳福儿略一沉吟,隐约明白梁大的意图。
她微勾嘴角,回了屋里。
待到仲六打来温水,她气定神闲的净面,又重新梳拢了头发,才来到正房。
此时,司空八郎的讲述也到了尾声。
当听说柳福儿不想牵扯卢氏,诱使庞氏出手时,梁大微一挑眉。
不同于沉浸诗词歌赋,凡事皆由心情的司空八郎,梁大对此时情势十分清楚。
明了柳福儿这般,是在变相的稳住卢家。
如此,在梁家防御武州和檀州,驱逐契丹时,幽州和涿州两处军事要地也很安定。
眼见司空八郎由心而发的信服,梁大眼神一晃。
此等人才若是就此放走,岂不暴殄天物。
柳福儿从门口进来,见两人相谈甚欢,便淡笑着拱手。
“大郎,你来了,”司空八郎笑呵呵招呼。
“大郎不必多礼,”梁大则从正位起身,来到柳福儿跟前,虚托她手臂。
淡淡的铁锈以及男子凛冽的气息袭来,柳福儿略一颔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小半步。
梁大见她这样生分,眉目一动,便朗笑着回到自己位置,指了司空八郎对面,道:“大郎,过来坐。”
柳福儿答应着坐到案几后面,顺手倒了杯热浆,暖胃。
梁大也端杯喝了口,道:“妫州城这么顺利拿下,大郎居功至伟,”他道:“我已传书武州,为你表功。”
“万万不可,”柳福儿一惊,忙道:“中郎将只需按早前约定好的,予我过所和船只便好,其他的,柳大不敢多求。”
“大郎不需客气,”梁大道:“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此方为治军之道。”
柳福儿微笑,很想喷他一脸。
告诉他,她真不是客气,与其做那些没用的,不如直接把过所和船给她,那更能让她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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