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幽州登船,顺着河道南下,直奔汴州。
司空八郎早前来时便是走的这路,对周围倒也还算了解。
当经过沧州时,船短暂停靠片刻。
没多会儿,梁二提这个竹篓来寻柳福儿。
看着压得都快变形的竹篓,柳福儿道:“这是什么?”
梁二掀开盖子,拿出鸭梨和红润润的小枣道:“尝尝,好吃得紧。”
柳福儿看他,道:“刚才停船……”
梁二眉开眼笑,“刚巧看到有卖,就把它包下了。”
柳福儿抿了嘴,捏过小枣放到嘴里。
甜甜的汁液混着唾液滑入喉咙,沁入心里。
梁二一脸期待,问:“怎么样?”
柳福儿点头,道:“很甜。”
梁二眉开眼笑,也捏了个枣,咔呲一声咬了个稀碎,又捏了一个送到柳福儿跟前。
柳福儿弯起眉毛,笑道:“别这么吃,先过遍水。”
梁二答应着,又拎了竹篓出去,没多会儿又捧着水淋淋的梨和枣子来。
两人对坐,你一个我一个,不知不觉吃了小半盘。
柳福儿摸摸肚子,往后仰靠着叹气。
梁二胃口大,几个枣跟就是零嘴,他又抓了个梨。
柳福儿眯眼看看外面明媚的阳光,回头见他啃得没心没肺,转而道:“前几天那场大战过后,妫州来人了,你可知晓?”
梁二啃了口梨,点头道:“大兄跟我说了,是车二擅作主张,大兄已经罚过他了。”
柳福儿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你怎么看?”
梁二将最后一口梨肉啃光,甩了个抛物线,把梨核扔出去,道:“能怎么看?车二也是担心檀州失守,只不过他不该擅离职守。大兄一向军法严明,即便跟前亲近的,也不会徇私。”
柳福儿见他不疑有他,微微挑眉,没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沧州,接下来的河道几乎是一条直线。
没多久便到了宣武辖内,才一入关,坐在舱室里的柳福儿就听到外面震耳的欢呼声。
她赶忙推开窗,只见卡口附近早已站着密密麻麻的百姓。
欢呼声一直持续了十几里,待到安静下来,柳福儿只觉得好生清净。
梁二脸泛红光的从外面进来,柳福儿扫了眼,便知道他刚才定然在外面没轻嘚瑟。
梁二一屁股坐下来,灌了一大杯浆水,才道:“等到天黑,差不多就到家了。”
他道:“我得去军营述职,你跟我一起去吧。”
柳福儿无声呵了声,就这么跟他回去,算怎么回事。
她道:“我还是跟义兄一起吧。”
梁二皱眉,道:“司空家没在汴州城,他要回去,也得先在梁家安顿,明天再回去。”
柳福儿抿了嘴。
梁二笑道:“你放心,我阿娘和阿嫂人很好的,你见到就知道了。”
柳福儿勾唇浅笑。
船队晃悠停靠在阜头边。
柳福儿一手扶拐,慢悠悠挪出船舱。
阜头上,停着两辆平顶宽头的马车。
梁二瞧见上面的徽章和立在阜头上的老者,不由高兴起来。
待到下了阜头,他便直奔老者而去。
片刻,他回转道:“大郎,平伯怕你们陪我等太久,先来接你们回去安顿。”
司空八郎含笑拱手,与跟着梁二过来的平伯拱手,“有劳了。”
平伯含笑回礼,道:“郎君不必多礼,此乃小老儿分内之事。两位请随小老儿来吧。”
司空八郎朝梁二点头,用还能活动的胳膊扶着柳福儿来到车边。
平伯搬来脚凳,司空八郎望了眼道:“可否从后面上。”
他道:“小妹的腿尚未痊愈,不好单个使力。”
平伯恍然,忙道:“是我疏忽了。”
他转而来开后车厢的门。
司空八郎扶了柳福儿过去,等她坐定,才关上厢门,又示意仲六坐在后面车板,以作接应。
他上了另一辆车。
车子晃悠着往前两刻钟不到,便轻晃着停下。
仲六跳下车,拉开厢门。
柳福儿支着拐,单脚独跳下来。
司空八郎已亏阿布来到她跟前,低声道:“别怕,万事有我呢。”
柳福儿轻轻嗯了声,面上带出点笑。
平伯过来道:“夫人正在里面候着,两位,里面请。”
他说着,率先在前领路。
司空八郎含笑,迁就柳福儿的速度,一点点慢行。
平伯走了两步,似乎才刚想起来,步子也放缓了许多。
柳福儿扫了平伯一眼。
一次这样,两次还这样。
一个能在这样府邸担当管家多年的人,当真这般粗心?
不过是觉得无关紧要,所以不尽心罢了。
三人来到灯火通明的花厅。
平伯朝端坐正位的贵妇施礼,道:“夫人,司空郎君和柳娘子到了。”
刘氏淡淡嗯了声。
平伯恭谨一礼,轻而快的退出。
司空八郎拱手道:“在下司空八郎,拜见夫人。”
刘氏嘴角弯起,面上带着慈和的笑意,道:“不必多礼,过来这边坐。”
司空八郎笑笑,坐去下首。
柳福儿一手扶着拐,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福礼,道:“柳福儿见过夫人。”
刘氏自上而下缓缓打量着柳福儿,末了她嘴角缓缓下撇,淡淡的道:“柳家郎主之事,老爷已说与我知晓。你孤身一人,难得很,若有什么需要,与我说就是。”
看似关切随和,实则已将关系拉开。
察言观色,听话听音,这些柳福儿从来都不缺。
她微微一笑,道:“没有,我挺好的,多谢夫人关心。”
大抵是觉得柳福儿识趣,刘氏嘴角弯起,面上也和善几分。
柳福儿看了眼司空八郎,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流露去意。
司空八郎赶忙起身,道:“本来是该叨扰府上,然我还有些事要与义妹去办,却是要辜负夫人美意了。”
刘氏面色外边,想要说什么,又强自忍住。
司空八郎已与柳福儿一起行礼离开。
出了门,柳福儿轻吐口气,道:“抱歉,因为我,带累你也被轻漫。”
“什么话?你我是兄妹,是亲人,哪有什么带累不带累,”司空八郎呵笑,道:“再说,住那里,我也不自在。不如在自己地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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