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被梁二牵挂着的柳福儿正躲在船舱里,全身心的研究宣州地势走向。
赤槿推开舱室两边的槅扇,让风可以徐徐流通,将舱室里尚存的一点油味吹散。
待到正午,仲六捧着瓮鱼锅送来。
赤槿将上面的油一点点撇净,才盛出一碗。
柳福儿正看得入迷,听得唤她吃饭,便只嗯了声,身形动也未动。
赤槿见状,只得去外面寻仲六,让他挪个碳炉过来。
鱼锅在炉子上小火熬着,可直到骨酥肉烂,柳福儿也还没有挪动的意思。
赤槿无法,只得强行将柳福儿用来照亮细微之处的灯盏挪开。
眼睛蓦地从明亮转为昏暗,柳福儿茫然的抬头。
赤槿指了手边的鱼羹,道:“时辰不早了,先把羹吃了。”
柳福儿哦了声,拿过来,如游魂一般机械的喝干。
赤槿摇头,又盛了碗。
等柳福儿倒进嘴里,才把灯盏重又搁下。
柳福儿这会儿已经回过神,她吹熄灯盏,转而躺去床上。
闭上眼,眼前便是适才看的那张地图。
沿着起起伏伏的线条,她一点点推演着、盘算着,该在哪里设伏才好。
赤槿轻手轻脚的将床帐拢好,又关了靠近床边的槅扇。
而后坐去舱外,守着。
入夜,战船悄无声息的途径复州。
山郡守得知柳福儿前来,急忙忙赶来。
甫一见面,山郡守还有些不好意思。
柳福儿行礼,佯作并未察觉,仔细将山小郎在江陵情况。
听说儿子每日都跟着众人勤习武艺,片刻也不懈怠,山郡守略松了口气。
这个儿子自小就不驯,从打他大兄没了之后,家里更是连个能管他的都没了。
如今他已不求这个儿子成才,只要他肯老老实实的呆着就好。
简单赘述之后,柳福儿坦言,请山郡守多多帮忙照看,若冯节度使有动静,烦请通知汴州来援。
自家儿子还在江陵,山郡守怎么可能不答应。
战船重又无声无息的滑出城。
待到彻底离了复州地界已是将近子夜。
战船沿着河道直奔西北方。
在进入淮水河道的两天后,柳福儿下令伪装成客船,并泊在偏僻得连石阶都已破碎得无法踏足的阜头边,并命厨下日夜不停的做饼。
待到收到王二传讯,柳福儿才下令挂上柳姓旗帜,再度前行。
眼见就要进入宣州地界,仲六有些担心,道:“娘子,如此岂不惊动冯节度使了?”
柳福儿微笑,“他若不知道,下面的戏可就没发唱了?”
仲六眨巴两下眼,看赤槿。
赤槿暗自嘀咕娘子又没跟她说,她哪儿知道。
再说,这种事他做什么看她呀。
赤槿心里鼓着股劲,重又瞪了回去。
被瞪得没脾气的仲六垂下脑袋,老实的退了出去。
柳福儿抬眼,看到赤槿尚未收回的眼神,笑了笑。
赤槿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收拾平整无比的软塌。
柳福儿嘴角笑意加深。
为了不让赤槿尴尬,忙垂下头,端量地图上的线条。
如此又过两天,中午时分,仲六来报,冯节度使派人前来拜望。
柳福儿微笑,命令停船,又出舱亲自相迎。
来人踏着宽阔的搭板来到甲板之上,未说话,先拱手施礼。
柳福儿笑着回礼。
一番寒暄,来人送上本地特产的瓜果吃食。
柳福儿赶忙道谢,又道:“冯节度使实在客气。不过途经而已,某本不想叨扰的。”
来人笑得一团和气,面上根本看不出半点端倪。
“不知城主是打算……”
柳福儿笑道:“家中长辈记挂曾孙儿,旁人去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了。”
来人点头。
梁家那点事,但凡有点门路的就都知晓。
不放心梁家那个毒妇,所以接长辈来江陵。
这个说辞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来人笑言:“这会儿天气正好,出来走动一下也好。”
探知清楚情况,来人便告辞。
柳福儿笑道:“此番前来有些匆忙,吃食上确实有些短缺,不知可否在贵地购置些许?”
来人顿了下,但想到节度使的吩咐,忙道:“按说本是不成的,不过城主与我家大人交情甚好,这不成自然也就成了。”
他道:“不知城主需得多少,某派人送来就是。”
“不用,”柳福儿笑言:“我跟前的都是些苦出身,还从来没见过世面。若是方便,能否荣我等就近停靠,入城采购?”
“自是可以,”来人抬眼看周围。
整个甲板至多也就百余人,加上另外一艘船,至多也就五百打住。
且这些人也都不可能全部都下去,算算也没有多少。
“城主体恤下属,可真是他们的福气,”来人如此说道。
柳福儿笑着道谢,命仲六送了来人。
待到冯家的船彻底走远,柳福儿笑意渐收,转回舱室里。
待到仲六回来,她道:“速度放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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