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汪三郎正色言道:“五叔尽管放心,便是再如何,我也不会忘了,我姓汪,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汪五叔这才点头,转向大帐。
汪三郎扭头望了眼他背影,折身去边上隔出来的小间。
早前随同汪三郎一起回来的都尉正恭候在那里。
见汪三郎过来,他二话不说,单膝跪地,手一摸袖口,拿出一把匕首。
“你这是,”汪三郎一怔。
都尉反手一划,将手腕割破,手抹鲜血,举与头顶立誓。
“我张武愿誓死效忠六郎君,刀山火海,枪林箭雨,只要我张武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落到六郎君身上分毫。”
汪三郎上前,将他扶起,道:“你听到我与五叔的话了?”
张武点头,道:“六郎君义气,张武打从心眼里敬佩。”
汪三郎笑了笑,道:“那你该听五叔说了,如今我的情况并不乐观,跟着我可能会丧命。”
“无妨,张武的命都已经交给郎君,便是丧命,也是我先来,”张武面色平静无比。
汪三郎定定看他,半晌他道了声好,重重拍了拍张武,道:“那我就认下你这个兄弟。”
张武勾起嘴角,露出些许的笑意。
汪三郎道:“既然是兄弟,我也就不跟你来虚的。”
他道:“你这就赶回治所,见到二嫂莫要说太多,速速把她接来便是。”
张武点头,快步出门。
汪三郎摩挲着下巴,悠悠叹了口气。
既然汪二郎能说出会被娘家摆布的话,想来这位嫂子不是个有主意的。
汪大郎派人过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定然将所有事情美化,进而套出他想要的。
只希望此时尚且还来得及,这位嫂子还没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倒出来才好。
帐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汪三郎迅速调整好表情,走出隔间。
几步外,汪大郎正与汪家的所有叔伯们一到过来。
汪三郎上前两步,拱手见礼。
叔伯们点了点头,年龄最长的汪二叔道:“里面都妥当了?”
汪三郎侧身,道:“小子年轻,论规矩都只知晓个表皮,也不知是否周全了。”
汪二叔捋了捋胡子,提步进去。
此时的大帐已经是灵堂模样,一应摆设基本齐整,若说挑理,大抵是没有考究体面的棺椁和略显简单的排场了。
但这也是为了不引起军中恐慌,才刻意如此,与汪三郎本人倒是无干。
汪二叔上前点了柱香。
余下叔伯次第上前,接插了香。
汪三郎立在侧面,如本家一般的依次行礼答谢。
众人也都点了点头,便退下去。
待到汪大郎时,汪三郎依旧如此。
叔伯们次第出了大帐。
汪大郎略微的落后几步,余光瞄见汪三郎恭谨的烧着之前,他微微侧目。
“二弟倒是慧眼,身后竟然还有个摔盆砸碗的。”
汪三郎抬眼,明了汪大这是讥讽他做汪二郎的孝子贤孙。
他面色平和,继续将手里的纸钱扔到盆里,道:“若叔伯们和嫂子同意,我是没有意见的。”
火苗腾的一下传了起来。
火光照亮汪大郎的面容,显出一瞬的狰狞。
他剜了汪三郎一眼,甩了袖子出门。
帐外的叔伯们皆跟着走了,唯有汪五叔看了眼汪三郎,显然说瞧出他与汪大郎起了龌龊。
汪三郎浅淡的笑了笑,复又低头投纸钱。
众人渐渐走得远了。
汪三郎盯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不由想起自己的家人。
他们死的那般的惨,就连死后也没人给他们烧纸做道场。
汪三郎机械的将纸钱扔去面前,眼前始终晃着家人的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有兵士过来,小声唤他。
汪三郎一下子回过神,转眼道:“什么事?”
兵士向火盆示意了下,道:“再添就烧出来了。”
汪三郎低低哦了声,搁了手里的纸钱。
兵士忙扶他起来,道:“时候不早了,郎君早些歇了吧。”
汪三郎摇摇头,随着他出了大帐。
此时,周围的帐篷皆已经熄了灯。
开阔的营地里,只有照明的火把以及巡逻来往的兵士。
汪三郎看了眼兵士,道:“你也去歇了吧。”
兵士摇头,道:“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换着轮值,照顾郎君。”
汪三郎扯了扯嘴角,没有继续坚持。
这几个兵士都是亲耳听得汪二郎交代的,既然他们选择留在他身边,态度不言自明。
汪三郎拍了拍他肩膀,重又折身回了大帐。
另一边,汪三郎的杰作让朱家大营成为一片灰烬。
面对张着嘴的几万大军,朱二郎第一个年头便是梁大。
帝都好歹也曾是权势和财富的聚集之地,即便经历一阵混乱,可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缓和过来了。
朱二郎命人请了梁大过来,没开口,便听得梁大道:“朱将军,如今这情形,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朱二郎张了张嘴,梁大打断他,道:“早前为了不影响冲锋的速度,我兄弟只带了几天的粮草,而今粮袋都见了底,若没有补给,只怕会引起哗变,到时便是我,也很难控制。”
“这个,”朱二郎僵了僵,勉强露出点笑,道:“梁将军,不知”
“其实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麻烦到将军,”梁大道:“你也知晓朝廷如今的近况,河东那边,朝廷一直都没拨粮草,前些日子我二弟来信,要去帝都大半的收成,而今那边也是捉襟见肘,顾及不暇呢。”
朱二郎缓缓闭上嘴,表情冷冷。
梁大定睛,也在看着朱二郎。
两人对视许久,大家皆不相让。
跟前的兵士见机不对,悄悄溜去边上。
没多会儿,江远阔步过来,见两人这般,心里已是有了些底。
他道:“我派了些人出去,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先把眼下应付过去。”
朱二郎眼珠一转,看向江远。
“想什么办法?”
梁大也望了过来。
江远道:“山南西道的粮已经没了,但东道今年只缴了税银,粮食还是有的。”
他道:“也只能从那儿想法子,借出一些来应急了。”
朱二郎点头,又道:“可那边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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