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宴会落幕。
送走最后一波宾客,梁二长吐了口气,道:“终于完事了。”
一旁,司空八郎无语的看他。
前后就出现三次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整天照应宾客的人在这儿好吗?
柳福儿呵呵的笑,拱手向司空八郎和孟氏,道:“今天多劳大兄和阿嫂了。”
“自家人,莫与我客气,”司空八郎摆手。
这些时日,他与崔家几个郎君交往频频。
在他心里,已将他们当做朋友。
为朋友,便是再辛苦,他也甘之如饴。
宴会之后,日子一如从前。
却又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首先变化的便是前来书院就读的学生。
早前来到书院就读的多是想要学得一技之长,以便养家糊口的百姓。
但是现在,城里世家的庶出子开始过来求学。
没多久,有些小世家的嫡子以及周边城郡的世家子也跟着进来。
再有便是商业。
家中子嗣前来就读,为了就近支应,他们便要购买房产与商铺。
其他世家见状,生恐自己落后,也都跟风买。
只两个月不到,江陵的地皮上翻了三倍不止。
书吏满脸喜色的将情况报给柳福儿。
柳福儿只笑了笑,交代葛大等人加紧内外巡防。
在她看来,所有事情的基准都是人命。
安全保证了,其他的自然而然就会好。
而在淮南。
徐族长很快知晓崔家动向。
当确定不止崔家族长和崔三,便是崔家其他人也在江陵时,他忍不住面色铁青。
事情还是发展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步。
便是收缴了崔家大半财帛,也没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院外,宁氏带着丫鬟疾行而来。
“你怎么来了?”
徐族长见到她,顿住皱起眉头。
“我不能来吗?”
宁氏一如从前的盛气凌人。
“有事?”
徐族长反问。
打出去的拳头落了空,宁氏有些发闷。
她哼了声,道:“我已得了消息,颖娘的确就在江陵。”
她道:“你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子嗣流落在外,是你的责任。”
“我会看着办,”徐族长淡声回了句,低头做自己的事。
半晌,他又抬头,诧异看她。
宁氏瞧出他的意思,顿时气了个倒仰。
她面色铁青盯着徐族长,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冷着声音道:“你打算如何办?”
徐族长眉头微皱,道:“这个涉及到两方势力交涉,你就不必操心了。”
“我怎么不操心?”
宁氏忍不住声调拔高,道:“那可是我的亲孙女。”
徐族长嗤笑了声。
自身的教养让他忍了到嘴边的讥嘲。
可就是这样,宁氏也还是忍受不了。
她尖着嗓子,执意要徐族长给答复。
徐族长也是忍无可忍,便道:“这会儿倒有长辈模样了,早前干什么去了?”
“那孩子差点死了的时候,你在哪儿?”
宁氏语塞。
那时她正忙着帮九郎铺路,让他可以挤下大郎,哪儿有功夫管个站不住的孩子。
徐族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音,淡声道:“我劝你,为了你自己,还是少折腾的好。”
“你,”宁氏张口就要辩驳。
“这个家早晚是要交给大郎的,”徐族长道:“你放心,他定会孝敬你的。”
徐族长略带深意的加深孝敬两个字。
宁氏紧盯着他,明白他的意思。
孝敬和孝、敬,字想通,意思确实决然不同的。
孝敬是小辈对长辈诚心的侍奉与爱重。
孝、敬,却是只在外人跟前做些表面功夫而已。
宁氏大半辈子都管着内院,岂会不懂其中的差矣。
想到自己曾经施展过的手段,若是落到自己身上……
她不由背脊发凉。
徐族长拿起公文,再没理她。
宁氏脚步虚浮的出了正院。
待回到自己院子,她第一次考虑在没有了九郎之后的将来。
多年来,她的规划里,一直都是以九郎为中心,她则稳坐幕后,操控着内宅的一切。
而今,她的九郎没有了。
她的规划成了个笑话。
她……也成了个笑话。
宁氏捂着脸,轻笑起来。
渐渐的,她声音变大,甚至有些凄厉。
候在门边等着传唤的丫鬟诧异的撩了帘子。
才要进来,就被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阻了。
片刻,宁氏猛地呛咳一声,便再没有声息。
只有那捂着脸的手指缝间有水滴蜿蜒滑落。
门外,大丫鬟无声叹了口气,示意小丫鬟们各自去忙。
她一人留在门边守着。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
大丫鬟望了眼天空,转去茶水间。
半晌,她端着盅炖品出来。
屋里安静得没有半点声息。
大丫鬟轻叩两下门板,退了门进来。
宁氏坐在榻边,动也不动。
大丫鬟蹑手蹑脚上前,低声唤了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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