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冬日。
今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格外的冷。
才刚到冬月,天上便罕见的飘起了雪花。
府衙里的屋舍多高而旷,门板也只薄薄一层,冷风透过门缝,绕过厚帘,直往脖颈里钻。
柳福儿本就不是个耐冷的,坚持两天,便交代书吏,有事去府里寻她。
书吏瞧着她泛紫的嘴唇,赶忙欠身答应。
柳福儿拢着袖管,抱着暖炉,裹紧厚厚的灰鼠皮大氅,疾步钻进搁了炭盆的车厢。
车夫一甩响鞭,轻甩缰绳。
才要走,就听有人叠声唤着。
柳福儿撩了帘子,书吏一溜小跑的奔来。
“城主,岭南来信,”书吏把手里捏着的竹筒递过去。
柳福儿展开,扫了眼,面上显出喜『色』。
“都尉已顺利拿下临桂。”
“太好了,”书吏喜滋滋,抬眼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柳福儿,“那里地处极南,又多蛮夷,不知城主有何打算?”
柳福儿顺手把纸条扔进炭盆,道:“你有何建议?”
书吏『舔』了『舔』嘴唇,道:“小人有一妻舅,通些文墨,脑子也好使得紧,只是『性』子有些桀骜,不过心却是个善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前一阵子也不怎滴,竟想通了,想要安定下来。”
“所以,小人想,”书吏吞吞吐吐的不敢看柳福儿。
“你觉得他能胜任岭南职务?”
柳福儿问。
“小人以为,可以一试。”
书吏是听他讲过这些年的事的,所有以他的阅历和经验,能成。
但到底能不能行,他毕竟没跟着一道游历,也不敢打包票。
柳福儿微微点头。
在外多年,所闻所见肯定比在家闭门造车的更能变通。
岭南一地的风俗与这边大相迥异。
即便梁家军和柳家军可以震慑,但那毕竟只是一时。
待到大军撤走,治理一事还是就要靠他们自己。
所以那里办差的定要机变且不死板才行。
“那就去试试,”柳福儿拍板,“让他担个书吏,以后看情况再说。”
这话就很有灵活和深意。
书吏一呆,片刻回过神,连连拱手。
“多谢城主,小人这就回去让他准备,这就启程。”
“不急,那里离离这儿远得很,若过去几年也未必能回来,等他准备妥当,跟船一道就是。”
书吏连称是,作揖着退后,待到府衙门口,转身直奔后衙。
柳福儿落下帘子,车夫甩了缰绳,驾着车回到府里。
经过几天调度,前往临桂的人选便已敲定。
书吏的妻舅王齐跟着十来个同仁登上前往岭南的楼船。
书吏遥送楼船远去,暗自舒了口气。
他反正是把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可是谁也帮不了。
冷风贴着城墙边缘,直往里刮。
书吏缩了缩脖子,把领子立得更高些,转头下了城墙。
回到府衙,他把人过去的消息传出去,同时附上自家妻舅简单说明。
信鸽照比楼船快上许多。
待其到时,谢大一早就到了临桂。
安排完事情之后,谢大着重观察几天王齐,心里有了大抵评价,才给柳福儿去信。
而此时,柳福儿正捏着收到的信,眉头紧皱。
半晌,她叫来老常,让他往汴州去信。
徐家今日调兵频频,似乎有意动作,让其多加提防。
老常吃了一惊,急忙往鸽笼去。
柳福儿把信丢进炭盆。
盯着火苗将纸条烧成灰烬,才用碳夹将其彻底搅碎。
南地战事拖进梁家和柳家大半兵力。
照当下情势来看,这场厄长弥久的战事根本不知道几时才能停歇。
徐家想来是看出他们弱点,伺机而行了。
柳福儿轻叹了声。
徐家到底还是有底蕴的,胆大心细之人不乏有之。
五日后,全四的信再次追来。
徐家已屯兵泗水,领兵之人乃是徐大郎之妻舅宋大郎。
据闻其自幼聪颖,宽仁好学,在江南很有才名。
此番出征,跟随其左右的不乏名扬江南的饱学之士。
看完信,柳福儿有些牙疼。
饱学之士定是博览群书的。
既是群书,孙子兵法、太公六韬、黄石公三略想来也在此之列。
梁家现在能领兵出战的大将,也就周小六一个。
对上这些满脑子兵书的,这个只知道蛮力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柳福儿转手把消息传去汴州,叫来老常。
她要去趟崔家。
老常望了眼阴沉沉的天。
有心劝她明天再去,但见她一张脸紧绷,只得去准备,又交代车夫慢行,万万要以城主安全为重。
车夫连连点头,趁着柳福儿没来之前,检查车轴车辕。
确认都结实得足够奔波几百里,车夫起身。
转头就见柳福儿步履匆忙的行来。
他急急放下脚凳,绕去一边撩了车帘。
柳福儿踏上脚凳,一猫腰,钻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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