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承一身孝衣,举着火把,却迟迟没有点燃。
而姜天寒眼看着隋澄把血书放在了姜迎的身边,整个人瘫软下来,他愣了半晌,姜迎留下的这只字片语,连从前的侍女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提到他。
他这一刻明白,姜迎还是恨他的,不管他有什么天大的原因与委屈,姜迎也不再选择谅解他了。
其实,这样也好。
她总是迁就着旁人,如今也终于是为了自己坚定了一次。
秦渊没有去扶姜天寒,他看着姜迎平静的面容,掩在袖中的手握紧了那块玉佩,他不想让她失望。
即墨承感受到微风中的尘土味道,拿着火把的手抖了抖,终于挪动脚步走向了姜迎。
他一言不发,俯身点燃了堆放在姜迎身下的木柴。
干燥的木柴一点即燃,望着蔓延起来的火焰,即墨承咬着牙忍住跳进火中的冲动,他知道,他的迎儿不希望他死,所以,他必须活下去。
熊熊火焰吞噬了姜迎的身体,即墨承往后退了几步,便席地而坐,满目悲戚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渐渐葬身火海。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此刻,他只想最后陪她一程。
第二日,即墨承只身带着姜迎的骨灰离开了明都,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不久,秦渊借助青冢的力量脱身,英岚自然不肯就这么放手,派了大量人手去寻找秦渊,但青冢势力庞大,最终她再也没有找到秦渊,仿佛和秦渊的相遇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没有失去。
姜迎死后的第二年,景熠放出话去,南梁与北思不再征战,从此和平共处。
而姜天寒回到北思后闭门不出,并且搬离了六王府,去了盛京城外的寺庙里修行,连身为皇帝的姜岁暮他都不见,一心清修。
自此以后,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了,也就不需要打仗,即墨承这个曾经英勇神武的南梁大将军也被人遗忘,而曾经一心想要嫁给即墨承的睢安侯独女周洳,终于也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婚后育有两子一女,也算美满。
三年后,即墨承才回到刘疏身边,隋澄看到即墨承时几乎都不敢相认,即墨承已经瘦骨嶙峋,眸中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姜迎的骨灰已经不见了,没人知道即墨承把她的骨灰抛洒在何处,也许是炎热的戈壁,也许是寒冷的雪山。
即墨承回到刘疏身边,一直贴身照顾刘疏,四年后,刘疏寿终正寝。
而即墨承终于失去了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挂念。
刘疏一死,即墨承再次离开,若说之前隋澄还能对即墨承的归来有把握,这次就没有了。
因为这次,即墨承留了书信给他,即墨承把自己所有的宅院银钱都留给了隋澄,让他自己去成婚生子。
隋澄最后拿着即墨承就给他的书信和一大堆的地契银票,坐在台阶上哭了两日。
而后又过了七年,景熠突然宣布自己要禅位于太子景贤,并亲手写下罪己诏,宣告天下自己曾弑父夺位,不配为帝。
此时的景贤已经十五岁,在景熠的教导下已经有能力治理国家。
罪己诏一出,天下哗然。
景熠就此退位,自此居住在皇家行宫,日日诵经赎罪。
同时,西洱国的一处山林之中。
一身穿白衣的男子挽着袖口,抡着锄头耕种,耕种了一个时辰,他便转身走进木屋,拿出热茶放在院中,自己倒了两杯茶,一杯茶他自己拿起来喝,另一杯放在一旁,有一只黄白花的肥猫趴在他的脚边。
白衣男子靠着竹椅,声音浑厚含笑:“故人来此,不如下来喝杯茶?”
周围树影微动,一黑衣男子一跃而下,落地之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竹椅上的男子,躬身行礼:“承将军,别来无恙。”
即墨承的衣摆上还有泥土,他看着面前成熟老练的秦渊笑了笑,已经没有从前的敌意,只剩欣赏:“这些年青冢名声在外,你做的很好。”
秦渊走到即墨承的身旁,坐在另一只竹椅上端起了那杯茶:“我听手下人说承将军归隐山林,没想到竟是真的。”
即墨承笑了笑,岁月已经在两人的脸上露出痕迹,即墨承比从前黑了一些,瘦了一些,眉宇间再没有杀伐之气。
而秦渊的脸上多了些伤疤,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凌厉之势,从前是即墨承杀伐果决,秦渊淡然如水,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即墨承伸手抱起脚边的肥猫,肥猫发出了轻微叫声:“如今太平盛世,用不上我,我就在这儿种种地,喂喂鸡,养养猫,也不错。”
秦渊点点头,这些年闻多了血腥味,突然闻到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他也难得放松下来。
“承将军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啊。”秦渊笑着,目光落在不远处鸡栏中几只胖成球的大公鸡。
面对秦渊的调笑,即墨承也笑了起来:“从前没做过,一开始还养了鱼,结果我喂的太多,还撑死了。”
秦渊闻言开怀大笑,笑过后沉默了一会儿,他温声道:“阿迎看到承将军如今的模样,想必也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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