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流年,欢乐也好,悲伤也罢,总是只剩一帧一帧的画面,有时磨灭了色彩,有时湮没了声音,只是当时的有些铭心锥心的心跳,难以忘怀。
想到这里,景炎忽然觉得好疲惫,心里面也开始泛出恐惧来。
她已经无数遍回顾到了接下来的生死离别,一次次看过了那个结局。
可是她不能停下,她继续进入宁一凡的回忆。
场景一跳,宁一凡眼睛里面正看到那映得通红的火光,耳边响起的,正是那首歌。
“满目血腥,大千灼灼,
赤焰噬天,红莲业火。
寒冬送暖,冥夜为烁,
灭罪消业,何为污浊?
生又何欢,死亦何哀,
此生燃尽,终归乐土。
怜我世人,永为刍狗,
怜我世人,不得解脱。”
太京城的灵奴都被拘役在南门法场。
南门法场,在那血与火的时代,这里不知沾染了多少仁人志士的鲜血,不知回荡着多少奸臣邪佞的哀嚎,而此时,它又变成了镇压的血腥屠场。
南门法场虽然大,但关押了两千灵奴,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法场高度戒严,以往爱看热闹的人们,只能远远站在法场周围的房顶上,远眺观望猜度法场里面的情况。
灵奴们被铁链锁着,被驱赶在数量庞大的木材上,而他们中间,还围绕着一座高台。
高台是临时搭起,结构简单但木料结实,中间也架起了层层的木材。
这些木材是南越的乌云昙木,非常容易燃烧,过火速度非常快,燃烧后会产生大量的烟,像乌云一样,因此得名。
除了木材本身的香味,木材上面还散发出一股冲鼻的气味,这是泼上了南越盛产的猛火油。
乌云昙木和猛火油的组合,可以这里的一切在瞬间燃烧,形成无法扑灭的大火。
加上木材堆放也很讲究,虽然紧密,但又留出了足够空气流通的空间,一旦点燃,瞬间就可以席卷整座高台,吞噬上面的一切。
而高台之上,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单衣薄衫,弱不禁风。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景薄衫目光杳然,太京夜晚风急,吹着她的头发随着衣袂猎猎飘动,她就像御风的仙子,就要乘风而去。
然而她被锁在高台的柱子上,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泪痕刚刚被风吹干。
景薄衫不是哭自己,而是哭灵奴。
就在来法场之前,玄衣缇骑大肆出动,押着景薄衫去了东南边的灵奴栅栏。
缇骑的铁蹄践踏过东南郊污秽的泥泞,玄衣叩开栅栏的禁忌。
于是在景薄衫面前,战抖的灵奴举起了弯曲的木棍,生锈的铁柄,唱着她教给他们的歌谣,向着缇骑冲去。
他们还没有冲到缇骑面前,脖子上的项圈亮起,无数的灵奴的脖子就这样炸裂开来。
他们流淌着红色的血液,当生命消逝时,眼眸中的光芒渐渐散去。
景薄衫痛哭了出来,她对着玄衣缇骑大声叫着:“你们睁眼好好看一看,他们也是流着红色的血液,他们到底有哪里和你们不一样?为什么你们就可以这样肆意随意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可是没有人听她说话,鲜血和死亡已经让灵奴栅栏沸腾起来,无论是愤怒、悲伤还是不甘最后都汇集成绝望的恐惧,蔓延开来。
玄衣缇骑就像收割生命的地狱使者,他们随手挥洒,就有无数的身体倒下,曾经鲜活的生命被扼杀在卑微的爆炸声里面。
灵奴栅栏反抗的灵奴全部被杀死,在大面积的肃清下,又有无数灵奴被误杀,灵奴栅栏几乎成了一片死地。
灵奴栅栏平定后,太京城开始全城搜捕残余的灵奴,本来有五万多灵奴的太京城,最后只剩两千灵奴站在法场上。
他们有的跪在地上哀告,求饶;有的抹着眼泪,异常悲伤;有的咬紧了牙齿,眼睛里露出仇恨的光芒;有的六神无主,茫然四顾……
有一列队伍举着火把像长蛇一样蜿蜒而来,他们是今晚最终的行刑人。
暮野四合,月亮已经升起,皎洁浑圆,但也有乌云遮蔽在天空上,不一时又挡住了明月。
在明暗交替中的法场风高劲急,那些火把忽明忽暗,慢慢形成一个扇形,围在灵奴面前。
月隐月又现。
没过多久,月亮又从层云里面露出了头,法场上忽然洒上了一层银辉,景薄衫仿佛才听到他们刚才的喝问。
他们在问:“贱奴妖女,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还有什么阴谋?”
景薄衫忽然笑了笑,她一身修为被南越高手用玄功封住,只能艰难地跪了下来,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唱起了那首歌。
“……怜我世人,甘为刍狗,
怜我世人,不得解脱。”
灵奴们渐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们一齐抬头看着高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在月亮的银辉下,在来自风中天外的歌声里,那个女孩儿闭着双眼,一滴清泪从风中飘落,但她面色那样平静,神情如此虔诚,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