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被打了上来,将水桶放到一边,容矜东无意识的摊开手掌,看了眼自己的手心,瞧见上面那红色勒痕。
小孩子精致的脸上,早已没有曾经的天真。
他的表情很严肃,神色很沉稳,看了一眼手心后,他极快的又放下手,眼中始终无波无澜,仿佛手心的疼痛,身体的乏力,都与自己无关。
水井的旁边,还放着两大盆脏衣服,那些衣服真的很脏,且大多都是棉絮的,泡了水,会非常沉。
将刚打上来的井水倒进盆里,蹲下身,他开始揉搓着。
皂角不敢用太多,这东西,都有定量的,于是他只洒了一丁点皂角末,多数,却是手在使劲。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气,但看他端端正正的脸庞,又仿佛,他这么做,并没花多少力气。
路过的一个小丫鬟瞧见了,对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怎的还让他做事,到底也是府里的大公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年纪不大的丫鬟,还抱着一丝同情。
尤其是看到那小小矮矮的孩童,蹲在比他还大的水盆前,勤勤恳恳的洗衣服时,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弟弟。
这样的天气,家里那位小祖宗,只怕还被父母惯在被窝里,舍不得叫醒呢。
老嬷嬷也看去一眼,看完后,眼底却有一丝复杂,半晌,道:“你可听说,之前主院有个丫头死了?”
小丫鬟点头,这府里没什么秘密,平时,哪个房有点消息,通常其他房也极快就知道了。
老嬷嬷压低了声音,道;“那丫头,之前就是看管这大公子的,只是突然有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去了,去的摸样还极为凄惨,她们都说,这人,是大公子害死的。”
小丫鬟听了,明显唬了一跳,但还是不信:“这小公子才多少年岁,能害死一个大人?是这些人瞎传的罢。”
“瞎传不瞎传不知道,但有人找到这小公子时,你可知道,小公子在哪儿?”
“在哪儿?”小丫鬟问。
“在柴房外面的枯井里,他竟有足足五天,是睡在井里头的。你说,他若是光明正大,为何不找总管要那打开柴房门的钥匙,住在井里头,他是怕什么,是心虚什么?”
小丫鬟听得有些惊讶:“这井里头,怎能住人?”
老嬷嬷叹息一下:“是啊,那种地方,哪里听说过有人住的?这小皮子,就是能睡进去!所以,他的事,咱们千万不能管,谁知道这小皮子是个什么性子,保不齐一个不高兴,把你我也丢进井里头去了。”
小丫鬟听得浑身一颤,再不敢看那边正在洗衣服的容矜东,而是加快了步伐,拉着老嬷嬷走得飞快。
耳边的闲言碎语,从来没有少过。
离得不远,那丫鬟与嬷嬷的话,容矜东方才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他头也没抬,眼皮子和身子都没抖一下。
有些话,听多了,其实就麻木了。
埋着小脑袋,他继续洗衣服,小家伙没一会儿,便被累得浑身冒汗,但是又因吹着寒风,不过半晌,那一身的汗,又被吹干,而每次吹干,他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窟,一冷一热的冲突,让人牙齿打架,但他手上依旧没停,甚至没想着去暖和一些的的地方躲躲懒子。
他老实的继续洗着,他知道,只有这些衣服洗好了,他才能有饭吃。
“大公子。”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
容矜东捏着衣服的手,猛的一僵,他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就看到院子外头,一个穿着粉衣裳的丫鬟,正捏着手绢,一脸嫌弃的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眉头紧皱的走进来。
粉衣裳丫鬟走到容矜东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圈儿,才嗤了一声,道:“今日衣服不要洗了,一会儿有人给你换衣裳,收拾好了,与我走便是。”
容矜东直直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粉衣丫鬟原本对他满是鄙夷,但如今瞧见他这个眼神,莫名的又有些迟疑,她皱了皱眉,顿了一下,才多说一句:“太子妃大发慈悲,今日是大年初一,放你一日假。”
容矜东听着,却没有相信。
若是当真有心慈悲,也不用等到今日。
他知道,自己如今经历的这些,都是那所谓的太子妃所授意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他那好父亲的纵容。
如那粉衣丫鬟所言,没过一会儿,便有三两个老嬷嬷过来,手上托放着的,都是新衣服。
先是让容矜东把衣服换上,然后又亲自为他周正一番,最后道:“太子妃和气,大公子可要惜福,一会儿不管见到了谁,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大公子可要都想清楚。说到底,外人始终是外人,偶尔来一趟也就罢了,总护不了谁一辈子。而大公子定然也不想,逞了一时之快,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日子,是吧?”
老嬷嬷说得很谨慎,容矜东却听懂了,这是府里来人了,还是点名要见自己,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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