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早已是夜幕低垂。
东宫的浅月夜,雪映星空,漫天竞芳华。
庭院内,标着“宫”的字样的宫灯明照其间。
在这座皇宫里面,除了皇帝各宫殿宇最为宽敞,再就是东宫太子的居所算得上规模宏制。
这些年,宣帝几乎不常来东宫看望太子,大抵是因太子居于大内钟翠宫,在延宁宫之左,而延宁宫乃皇后居所,但燕国皇后红颜早逝,皇帝便没了来这处的理由。
东宫乃太子宫,也是大内三进院落式,宣帝穿过徽音门,刚迈进麟祥门便见太子疾步出来迎驾。
皇帝突然驾临东宫,太监,宫女闻讯成群结队从各处宫宇疾奔出来。
整整齐齐的跪伏在地,齐声道:“恭迎陛下。”
“小婶婶!快快快,老皇帝来啦!”星月公主在庭院蹦蹦跳跳踩雪,忽然听见拱门外太监在喊,吓得惊慌失措跑到沈澜珠面前,拽着她手臂就朝外面拉。
沈澜珠还在灶膛前弄扣肉,不安地扫了下四周。
只见灶房的宫女们早已奔出去了。
“皇帝来东宫作甚??”
“咱们快出去迎驾吧,要是怠慢那老皇帝,少不得会被他找茬子责难。”星月每次骄傲的闯了祸,倒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危险。
小姑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过是喜欢太子殿下,才搬来东宫搭伙过日子,碰巧最近老没食欲,这才把小婶婶找来为她做好吃的,老皇帝这么一掺和进来到底是不是来吓唬他们的嘛!
沈澜珠赶忙擦了擦手,和星月一起往外走。
这慢半拍的节奏,她们二人大概是最后才出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
幽静的檐廊,突然惊现两个身影,急急忙忙朝这边走出来。
皇帝栗眸远远的就扫了过去,下一瞬,不觉唇角轻勾。
她依旧穿着那身水墨公子裳,胸前还系着围裙,多了几分女人的轻柔妩媚。
沈澜珠哪里晓得皇帝在悄悄打量自己。
一见到庭院内跪伏在湿润青石地板上面的太监宫女,再瞥向那接受跪拜的主人。
他伫立在晚风中,目光左右留连,戴着紫凤帝王银冠,身披锦稠紫纱宽袍,腰系莽带,赫然站立在人前更显气宇昂扬。
沈澜珠还特别奇怪,大晚上的皇帝竟然穿的这般正式袭击东宫,到底有何要紧事?
跑在她前边儿的星月公主见皇帝这般正式,心尖忽地一颤,不安地扫了下皇帝的神颜。
迈着小碎步奔到太子身侧,端着双臂娇声道:“星月恭迎陛下!”
皇帝微微眨了眨眼,只用余光瞥她,栗色眸光掠出去落在沈澜珠身上,她这一身男儿装的纤瘦身躯,系着灶房的围裙还颇有几分烟火气息。
“参见陛下!”沈澜珠没有跟着走到最前面,而是跟着队伍在众人后边弯着身躯。
皇帝笑了下,宫灯映照下的瞳眸璨亮:“你这身装扮,是在灶房做饭么?”
“她、她……”躬身于皇帝跟前的太子,一时惊恐过度反应不过来。
星月悄悄抬起漂亮的眼睛,瞅着皇帝,却没听到皇帝不悦的质问,而是走向人众后边。
她小脸惊愕,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太子,拿小眼神疯狂地朝太子示意。
可太子不仅是在这深宫长大的,又是在父皇与太傅的严苛教导下成长,哪里敢放肆的追着父皇背影去看他到底是要做甚。
好在,最近些日子,星月搬到他的东宫,这狗胆儿也见天儿的疯长。
两人悄悄转过脑袋去看……
只见皇帝走到人众最后边,伸手将沈澜珠扶起。
宣帝身躯太过挺拔,站在沈澜珠面前只能委屈自己略微弯着身,这个角度,都快够着她深埋在胸口的小脸。
“朕瞧你这身伙夫模样,莫非真的是来东宫开小灶?”
“呃,”沈澜珠听出了对方愉悦的声线,这才放心大胆抬眸,点着头说:“回陛下,我们乾国人的口味多少会与北边的燕国不同,偶然间……听说东宫有小灶房,便是斗胆央求太子殿下允准,特地来弄一顿饭食。”
顿了顿,又道:“望陛下,切莫责怪殿下。”
“好。”他眉眼皆是兴奋之色,站直伟岸身躯,“那今夜,朕倒要见识见识,品一品你们乾国人引以为傲的吃食。”
“紫宸殿还没开晚膳么?”沈澜珠惊讶。
没想到皇帝是来赶嘴的。
“你不在紫宸殿,朕独自面对一大桌食物太过乏味。”说着,宣帝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男儿冠冕,“那便快快回去灶房做出你最拿手的菜肴!若是朕都觉得味道好,明日一早,朕定要宣那麒麟儿入宫,当众唤你一声‘夫子。’”
说罢,皇帝朗声大笑,宽袖一甩,踏上宽石阶檐,风姿昂然的飘进燕翼门。
径直去往端本宫。
端本宫中设有太子座,画屏金碧,座左右两大镜屏,是太子宫正式接待访客之地。
众人见皇帝去了端本宫,纷纷站起来各归各位忙活去了。
两个丫鬟看星月主子脸色恢复成诱人的粉红,心中松了口气,看着小公主从地上起来更是不忘劝着:“待会儿,主子千万不可在陛下面前直言不讳,说是你嘴馋了所以才去请了沈公子。”
“你们啊,做人怎么能这么不讲究呢?!”星月没好气撑着太子胳膊肘站起来。
太子见她小手抓住他,又想返过去抓她手,捏上一捏。
星月眸子顾盼间,瞥了眼匆匆回去灶房的身影,灵巧避开太子的手,跑开前瞪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眉眼如烟,勾走了少年郎的魂儿。
“你还去灶房啊?”
太子望着星月又兴冲冲地跑去灶房凑热闹,忍不住摇头,眉眼却是一片舒松。
好在东宫这间独立于大内的小灶房,建有两座火灶,四口锅齐上阵。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沈澜珠吩咐太监们去御前询问,“你且去问陛下,是分桌而食,还是像京城酒肆那般,全部挤在一张桌吃。”
太监疾奔到皇帝面前,将沈澜珠原话转告给宣帝。
听完太监转告,宣帝手握棋子的手势微顿。
细细琢磨一二之后,回道:“今夜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小酌,就不必分桌了吧。”
“是,奴才这便去摆席。”
太监应声退下,随后在隔壁花厅摆起席桌。
就要尝到这女人骄傲的厨艺,皇帝摩拳擦掌着连与太子的对弈也毫无兴致,“此局,且先到此吧,改日我们父子再弈。”
“是!父皇!”太子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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