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庭下了楼,坐在小区凉亭里发呆。
黎溯陪在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
日头渐渐西斜,十年如一日崭新的凉亭四周,被镀上了柔和的金光。漆红色的柱子默然矗立,像是一个看不到门窗的牢笼。
李明庭坐在里面,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又一遍一遍的想着以后的生活。
其实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过上辈子的父母是背着她和大哥弯成了离婚这个仪式,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她的归属问题。
大哥上辈子并没有跟着父母,他身后还有黎良朋这个老赖。
而她在父母双方的协议及争夺下,跟了父亲。
李明庭藏在兜里的手缓缓握紧又松开,在上辈子她遇到这事情反而没那么难过,内心甚至有些麻木。
可这辈子抱有期待,所以再看见不是自己所期望的结局时,才会觉得难过万分。
李明庭默默擦掉眼泪,站了起来。
见她有所动作,黎溯靠着漆红柱子出声:“要回去吗?”
“回去吧!”李明庭低下头,出了凉亭自己往单元楼走。
黎溯跟在后面,走了一小段路后才温声安慰:“爸妈虽然离婚了,但都是爱你的,不要因此难过,我们该祝福他们拥有新生活才对。”
其实离婚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成定局,黎溯比李明庭要更加理性,看待事情也更加全面。
他知道拖延离婚只是因为他高考这个契机,如今这个契机没了,所有一切都该走上正轨。
黎溯看着李明庭,两人并肩而行,李明庭发红的眼角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眼中还有些许晶莹。
黎溯还想再劝点什么,后来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
有些话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何必再拿出去劝说妹妹?
妹妹这么聪明,很多事情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
家中陈秋梅正在做晚饭。
李华清罕见的站在阳台上抽起了烟,屋子里烟雾缭绕,李明庭推开门的第一时间,还以为家中着火了。
她换了鞋看向阳台,李华清背对着他们,身子微微佝偻着,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看楼下的风景。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回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李明庭低低的“嗯”了一声。
兄妹两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沉默的拿起了手机。
过了十几分钟,陈秋梅喊几人过去吃饭,两人才一起起身。
这是李家几十年来,饭桌上最沉默的一次。
陈秋梅做的饭菜很是丰富,比之高考结束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众人吃着味如嚼蜡,李华清更是只吃了半碗饭。
等众人都放下筷子时,李明庭突然开口:“妈,我以后跟着爸爸吧!”
陈秋梅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李明庭,半晌后才声音颤抖问道:“你……不想跟着妈妈?”
李明庭摇摇头,很是平静的给她分析。
“我知道你打算去创业,以后的日子肯定很忙。我虽然现在也不小了,可四肢不勤很容易给你造成负担。不如留在我爸这边,反正他现在准备往作家方向发展,总是有时间待在家里的。”
最重要的是,李明庭跟着陈秋梅,会给陈秋梅造成经济负担。
李华清虽然签署了离婚协议,可李明庭知道,家里的车子和现金存款,基本上都会给陈秋梅。但陈秋梅要去创业,这些钱等同于杯水车薪,她需要更多的资金来源。
可陈秋梅自尊心强气性又高傲,绝对不愿意因此降低了自己女儿的生活标准……到时候,她一定会过的很辛苦。
李明庭看着陈秋梅解释:“还有三个月我就成年了。其实等高三毕业后,也不用纠结我跟着爸爸还是你,到时候我都是大人了,不会给你添负担,还会尽可能的去帮你们。现在也就是这一年,我就先待在爸爸这边吧!”
创业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又照顾不了妈妈,甚至还可能拖后腿,不如缩在爸爸这边安安分分待着。
可哥哥不一样,哥哥是个男人,还是个已经成年了的男人。
若是妈妈有什么困难,哥哥肯定能帮上忙。
可陈秋梅听完后,却觉得心里闷痛难受,她已经想到了其他地方。
比如,女儿因为离婚这件事,在责怪她。
可她心里的痛苦难受,又有谁知道……
陈秋梅没再多说什么,她回了卧室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准备直接离开。
李华清立刻去拦住她:“不是说好了明天再走?你怎么今晚就这么着急?”
陈秋梅冷脸看着他:“房子说好了给你,我今晚就回我大哥那边去,明天我们约好时间一起去民政局就行了。”
李华清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就……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吗?”
陈秋梅选择了沉默。
她不是不想看到李华清,她只是觉得被女儿伤到了心……
他们父母离婚的确会伤害到孩子,可除了作为母亲和妻子的角色,她还是陈秋梅自己,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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