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刀挑起木蛆前半截,一边走上舷梯一边道:“这半条扔去海里喂鱼,另外半条风干了尝尝味道。”
谢薇薇胃里一阵翻腾,立即说:“我不想吃。”
黎小石笑道:“她说着玩呢!最多做鱼饵,说不定能钓上来更多。”
谢薇薇牵起他的手来到伙舱,在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替他冲洗伤口。
黎小石想要自己来,可是谢薇薇不让,非把他按在凳子上,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细细地把伤口包扎好。
黎小石忸怩不安,说声谢谢就想要站起来离开。
谢薇薇拦住他:“怎么了?”
黎小石挠挠头:“没怎么。我上去看看那条蛆。”
“蛆已经扔海里喂鱼了,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去看看鱼爱不爱吃。”
谢薇薇伸手拉住黎小石的袖子,低下头,眉头无限惆怅,嘴里低声道:“你讨厌我吗?”
黎小石连忙摆手:“没有。我只是……”
他感到心里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从前很期盼这样与谢薇薇单独相处的时刻,在昆仑山雪窝之中二人相拥度过的那一个夜晚,虽然身处冰天雪地,他却感到心窝暖得能够融化一池寒冰。
可是现在他感到不自然、不习惯、不愿意,虽然心中早已原谅了所有往事,但是再也回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当初。
谢薇薇近前一步,把头轻轻靠在黎小石的肩上。黎小石闻到一股清幽淡雅的体香,悠然钻入他的脑际。
佳人入怀,黎小石却像雕像一样动也不动。
这让谢薇薇稍稍感到一丝委屈,可她没有泄气,嘴里轻吐幽兰:“自从你在石室之中救了我,我才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她感到黎小石的身体神经质地动了动,以为他会欣喜万分,却见黎小石慌张地后退几步,差点被地上的水桶绊倒,飞快说道:“我救你的时候,不是想要你这样。你不需要这样。”
说完他飞快地爬上舷梯,消失在谢薇薇视线之外,慌里慌张地逃上甲板,一口气跑到船艉。
戚琪正趴在船舷上看鲨鱼争食那条肥美的蛆尾,见到他失魂落魄地从船舱里逃出,笑道:“丢了魂么?”
黎小石被她一问,好像被看穿了心事,脸上红了大半。
戚琪见他的模样,再一瞥通往船舱的舷梯,笑着猜测道:“是不是小狐狸精对你说了什么?”
黎小石的脸更红了,正色道:“别胡说。”
戚琪冷冷地“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她不简单,你可要小心着。”
黎小石勉强笑道:“她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咱们现在就三人,得团结一心,可别你猜我,我猜你了。”
戚琪眺望远方蓝天碧水,口中反复念叨“团结一心”,想起地下洞窟之中九人最后只剩下三个,可不就是因为相互猜忌、相互残杀的缘故吗?
她苦笑叹气,事到如今,还能做得到团结一心吗?还有补救的余地吗?
黎小石拍拍戚琪的肩膀,笑道:“怎么?还在恨她那一刀?”
戚琪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伤口早就愈合,刀疤却永远无法消除。
黎小石躬身趴在船舷上,幽幽道:“她只是为了活下去。虽然不能说高尚,但也算不得有多卑鄙。我想大多数人处在她那样的情形,都会选择放弃别人,保住自己性命吧。”
黎小石转眼望向身边的戚琪,他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那天戚琪为了保护自己而甘愿与谢薇薇同归于尽,这份情深义重,让他心头尤为感动,但越是这样,口中越是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所谓大恩不言谢,大抵就是如此吧。他觉得经过那一难,戚琪在心目中不再是个好朋友那么简单,她已经成了亲人,是风雨同舟、休戚相关的亲人。
戚琪的眼睛却幽幽地望着远处海面,神色有些低沉,忽然问道:“石头,你喜欢她吗?”
黎小石冷不防她调转话头,一时语塞,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跟喜不喜欢无关。”
戚琪嘴角一撇,笑道:“言不由衷。”
黎小石直起身:“我是认真的。”
戚琪紧逼一句:“那你认真回答我,你喜欢她吗?”
黎小石楞了一会儿,嗫嚅道:“可能……不喜欢了。”
戚琪嘴角立即扯开笑意,眼里荡漾出欢乐的花朵,对此她一点也不想掩饰。
黎小石则恍然大悟,刚才自己为什么要从伙舱里逃离,原来他对谢薇薇的朦胧爱慕早已随着海波流淌而消逝。
也可以说这种爱慕并不深刻,因为本来就是产生于校园之中的蠢蠢春心。这种青涩之爱,是少年人必经的美好情路,有些人一往而深,或可终成眷属,或失落半生。但更多的人从中成长,将它铭记,埋入心底,成为一段可思、可忆、可笑、可哭的私人宝藏。
二人对着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并肩而立,静默不语,晚风吹起衣襟翻飞,映着年轻的脸庞如霞光一般美丽无暇。
只有暗处的谢薇薇,耳听到二人对话,眸中现出深深怨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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