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陈官西踏着黑色皮鞋,整理着腕表,一步步踏进尤德夫人医院,尤德夫人是中环最着名的一间急症医院。
刘建文背靠三楼转角的一个窗口,轻轻吐出烟雾,望见上楼的陈官西,叫道:“阿西!”
“刘医生。”陈官西回过头,望着一身西装,挂着证件的刘建文,童孔勐的一缩。
刘建文将烟头弹出窗户,迈步上前,走向前道:“跟我来!”
刘建文来到一间ICU病房门口。
陈官西望向房间里的人,面色惊诧:“阿东?”
病床上躺着一位插满导管,身形句偻,满身旧伤,疤痕的病人。
陈官西还以为刘建文说的“病人”是暗语,没想到,阿东正是一幅弥留之际,剩一口的气样子。
刘建文道:“O记第一期卧底警员,张耀东,受命卧底于新记十一年,警号。”
《高天之上》
“去年,你在缅北意外救了阿东一命,阿东最后一个心愿就是想见救命恩人,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是你。”
“是自己人。”
陈官西攥紧拳头,眼含热泪,狠声说道:“谁把他搞成这样的!”
“新记!”
刘建文说道。
陈官西深吸口气,一拳砸在墙上,眼神里透露仇恨。
“干!”
在没有看见张耀东的惨状前,他对张耀东产生不了任何共情,两人就算都具有卧底身份,但却彷佛活在两个世界,人与人的命运,差距比人与狗大,可当他看见张耀东的样子,却不禁肃然起敬,感到兔死狐悲。
刘建文道:“阿东的时间不多了,你进去好好聊聊,下次来,记得带鲜花。”
刘建文平静的语气带着颤音,他就算做事时再为强硬,看重利益,见到同僚身死时的样子,心底也升起悲怆之情。
陈官西调整好情绪,将手放在清凉的门把上,轻轻一扭,推开门,走进病房里。
病房的温度好似都更冷些。
他轻轻张口喊道:“张sir?”
张耀东躺在病床上,蓝白色病号服,腰腹,鼻孔,手臂都插满管子……
张耀东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
“阿东?”
“东哥?”
陈官西呼喊道。
阿东缓缓张开眼睛,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唇齿发颤,低声道:“陈sir。”
“感谢的话请不用多说。”陈官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拿起桌面上一个病历本,翻着病历:“我在缅北只是无心之举,我若是知道肯定更早就去救你,做警察的,不应该受那么多苦。”
阿东的笑容带着些许苦涩。
阿西继续道:“有什么要帮忙,要交代的事可以跟我讲。”
“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阿东平复了一下心情。
用很虚弱的口气道:“我银行账户里有二十万港币,是我做卧底十一年来存下的薪水,账户密码跟账号写在出租屋的书桌上,一本《理想国》的封面里。”
“柏拉图的哲学着作。”阿西答道:“我很喜欢。”
阿东笑笑:“我没看过,买来装点,另外,我有一个线人叫阿天……”
“阿天是杜联顺的头马,有什么要用到的地方,拿着《理想国》去找他,如果有机会的话,复职……复职!”
“堂堂正正的做一名警察,做卧底,二五仔没前途的。”
阿西微微颔首:“我知道。”
“多谢!”
“等我死了,再来给我献花。”阿东闭上眼睛。
阿西站起身望向他。
“啪嗒!”
敬了一记军礼。
楼下。
花园。
陈官西闲庭信步,逛着花园,刘建文眼神飘忽,藏着心思。
刘建文忽然问道:“你要不要复职?”
“阿东求我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希望能够让你复职,不要再做卧底。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让你回O记,从见习督察做起……”
阿西嗤笑道:“怎么就是个见习督察?我以前在太子道堂口走粉的时候,也没少给你们透过情报吧?”
“什么你们,我们,都是为警队服务!”刘建文教育道:“注意讲话用词,否则纪律审查组那关可不好过,你以前就是一个开车小弟,自己车上有没有货都不知道,提供的情报又有什么用?能够有见习督察已经是我向上级争取的结果,不过,你现在刚回到香江,和义海肯定会信任你,说不定,立大功的机会才刚到。”
阿西点头认可道:“没错,立大功的机会才刚到,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回O记,我岂不是白入义海一趟?”
“警队近期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刘建文确认道:“警队最近要配合政治部对张国宾做事,O记打算先把和义海的地下赌场给扫掉。”
“地下赌档那么多,一个区就有上百家,你要用多少人扫?”陈官西嘴上很自然的出现对警队的讥讽,刘建文一时间竟没有察觉到,而是认真解释:“一间间赌档去扫很麻烦,警队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所以,要扫肯定不是扫小赌档,而是打一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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