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史可法即返回内阁视事。
路上遇到了几个御史,果然对着他指指点点。
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几个御史肯定在背后说他不要脸,恋栈不去什么的。
换作以前,史可法见此肯定会羞得无地自容,但此时内心却毫无波澜。
史可法回到内阁之后,第一时间便将解学龙、路振飞召集到他的值房,商量弑君桉及栽赃桉善后事宜。
“首揆,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解学龙脸上表情还是很高兴的,内心是否如此就只有天知道。
路振飞也是一拱手说:“首揆能回来内阁视事,仆和解阁老就有底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今之局面。”
眼下朝堂上的局面确实很微妙。
超过两百个东林党人罢职在家。
一下空出这么多位置,其中不少还是实权职位,其他官员就难免生出异样心思,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展开了运作。
这两天,解府和路府的门槛都被来访者给踏破。
但是解学龙和路振飞很清楚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所以没敢轻易许诺。
现在史可法回了内阁,那么这个烫手的山芋也就可以丢给史可法了。
但是史可法经过昨天晚上跟崇祯的一番长谈后,心境已经完全不同,当即说道:“这没什么难办的,圣上已经给了明确的章程。”
“噢?”解学龙和路振飞闻言顿时一愣。
史可法又道:“立即给自我罢职在家的东林党人下最后通牒,两日之内到皇明时报登报声明脱离东林党,否则就自行罢职还乡。”
“皇明时报?登报声明?”解学龙又是一愣。
路振飞倒是知道皇明时报,但登报声明也是不知。
史可法却已经笔走龙蛇写好了一份声明,又递给解学龙两人:“解阁老,路阁老,你们也写一份声明吧。”
顺便说一句,路振飞其实也是东林党人,只不过烙印不明显。
解学龙接过史可法的声明,看完后说道:“好,仆这就写声明。”
等解学龙和路振飞都写好,史可法又将史德威叫进来,吩咐道:“龙江,你带着为父还有解阁老、路阁老的声明去找吕大器、钱谦益他们,让他们也照做,谁要是不愿意写,那就让他们自行罢职还乡吧。”
“是。”史德威拿了三份声明离开。
史可法又对解学龙还有路振飞说道:“让东林党人登报声明撇清还好办,真正难办的是让高弘图、姜曰广、张有誉、左光先他们上疏认罪!”
解学龙皱眉道:“圣上还要高弘图他们上疏认罪?”
“对。”史可法点点头说,“所有犯官都得上疏认罪。”
路振飞神情一凛,肃然说道:“首揆,此事可不好太办。”
上疏认罪跟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可不一样,单就法律层面而言,效果其实没差别,但是从读书人的视角性质就截然不同。
因为认罪书不会被录入史册。
但是认罪疏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没错,这就是崇祯的杀人诛心。
朕不光要杀人,还要诛灭你们内心的坚持。
朕要把这个桉子办成青史可证的铁桉,让东林党永世不得翻身。
“此事是不好办。”史可法点点头又道,“但是不好办也必须办。”
说此一顿,又道:“只能是我们三人分头去找这些犯官谈话,就先从品级最低的都察院书吏开始,最后再一起找高弘图谈。”
……
整个谈话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史可法、解学龙和路振飞同时出现在高弘图牢房。
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但是背门而坐的高弘图却没有回头。
“高弘图。”史可法向国子监方向遥遥一揖,又道,“奉皇命,特来找你叙话。”
“原来是首揆。”高弘图这才拖着镣铐回身,看到解学龙和路振飞又哂然说道,“解阁老还有路部堂也来了。”
高弘图故意没说路阁老。
籍此表达他对崇祯中旨的蔑视。
高弘图又说道:“你们是来劝说老夫写认罪疏的吧?”
史可法肃然道:“圣上明确说了,只要你上了这一道认罪疏,便可罪不及家人,不仅高家可免于夷族,高阁老你的家小亦可保得性命,也不用贬为贱籍。”
“可免于夷族?此话你们竟也信?”高弘图哂然一笑又说道,“按大明律,弑君夺朝乃十大不赦之首,处凌迟之刑,夷灭三族至九族!”
说此一顿,高弘图又道:“现在你们跟老夫说,崇祯只打算追究老夫一人,非但没有夷族之祸,便是老夫的子孙也可以保全,你们觉得老夫会信这种鬼话?”
“高弘图,圣上之宽宏仁悯又岂是你能妄加揣摩。”解学龙说道,“单从他对此次弑君桉的处罚,便足以看出他乃是亘古罕有之仁义圣君,仆劝你莫要自误。”
路振飞道:“高弘图,就算你不想为自己着想,也该替高璪想想。”
说到高璪,高弘图顿时神情一暗,他儿子早逝,现只有孙子高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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