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政的格局要比章志军大些,他做很多事都是为了邰家。
章志军更多是从个人立场出发,觉得老天爷是不帮他。
不过和走私犯讲格局显然是可笑的,警察亦不想和邰政讨论什么“命运”,每个罪犯被抓时都有一大堆理由,警察更关心一个问题:“你父亲在这件事里起了什么作用,他才是真正的主事人吗?”
警察这话让邰政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不,我父亲根本不知情!”
——走私这么低端的事,以他父亲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去做?
邰政坚称邰老爷子毫不知情。
邰老爷子会被带走是因为20多年前的旧案,那是另外一回事!
警察冷声打碎邰政的高傲:“都是犯罪,谁比谁高贵?你父亲即便不是走私的主事人,他也在默许和纵容你们!”
邰政被怼到了沉默。
“走私”这两个字,从未在邰家父子间被提起过。
邰政始终认为他有着振兴邰家的责任,但他无法做到想要的目标高度,只能剑走偏锋证明自己的“才能”。
这份“才能”在父亲面前是羞于启齿的。
邰老爷子从来不提,邰政也不说。
一开始是邰政和邰静先和章志军合作,生意越来越大,章志军有卢家以前的人手帮忙铺陈,邰家兄妹也需要帮手,慢慢的,邰家其他人也参与进来——外人始终不如家里人可靠,拉着外人一起做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不管是邰政、邰静,亦或者邰家其他人,他们都有共同的默契:瞒着老爷子。
其实警察相信邰老爷子一开始应该是不知情的,邰老爷子自己身上的隐患都没根除,邰家人还敢干走私,这显然不是什么理智行为。
但只要邰老爷子没得老年痴呆,那他一定能洞察到一些不对劲。邰政使用的人脉关系网,很多都是邰老爷子为邰家攒下的“资产”,怎么可能完全绕开邰老爷子?
章老爷子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格,知道自己信错了人就主动申请调动工作,儿子章志军背叛家庭,私生女卓玥上门挑衅,章老爷子性格刚烈直接把自己气死了。
邰老爷子不是这样的性格。
邰老爷子在发现邰政和邰静从事走私后,没有魄力举报亲生儿女,他有几分侥幸心理,也有几分顺水推舟……诸多顾虑让邰老爷子最终选择了装聋作哑。
这不仅是警察自己分析的,而是邰老爷子写在材料里的心理历程。
从前女婿高教授的实名举报开始,邰老爷子就知道邰家没法善终了。
章志军知道邰政兄妹做了什么,章志军自己要是没有活路,绝对不会让邰家有好日子过——这和当年卓家的选择完全相反。卓家没有出卖邰家,因为卓家知道即便拉着邰老爷子一起分担罪行,卓家覆灭的结果还是不会被改变,卓家是经过慎重考虑才讲了一次“义气”。
卓家还盼着邰老爷子能“看顾”一下卓家幸存者。
章志军又没这样的顾虑。
对于章志军的走私,章家人是真不知情也没参与,章志军出事连累不了章家人,他不需要留下合作伙伴照顾任何人!
谢景湖与章志军无冤无仇,章志军还能算计朋友,邰政兄妹试图除掉章志军的行为,章志军又岂会不记恨?!
如果章志军没事儿,他和邰家的账还可以慢慢算,但凡章志军有事儿,邰家绝对绝对跑不掉!
邰老爷子在材料里写道:我愧对组织的培养,辜负了组织的信任。我没有以身作则去教育儿女,我是什么样人,他们就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们将权力看的太重把责任看的太轻,思想上的约束先失去了,行为上就走向了放纵……最终是整个邰家的倾覆。
从邰老爷子上交的认罪的材料里可以看出浓浓悔意。
如果邰老爷子当年就能主动认罪而非靠着卓家的隐瞒逃过一劫,邰老爷子的把柄就不会被卓锦心抓住。若是邰老爷子当年就和卓家一样伏法认罪,邰政不会连续做20多年噩梦,邰政与邰静早早就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可能不会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中逐渐扭曲。
……
在谢玉平家吃完饭,闻樱受邀去了谢玉平的书房。
书房里只有谢玉平和闻樱,不涉及具体案件细节部分,谢玉平可以给闻樱讲讲,她就这样听到了邰老爷子“忏悔录”里的一部分内容。
见闻樱听完之后很是不置可否,谢玉平问她,“怎么,你不相信邰老是真心忏悔的?”
“大伯,罪犯们为什么总是在被抓住后才忏悔,您相信这种忏悔吗?如果邰家走私的罪行没有暴露,我不认为邰老会忏悔。他有很多机会可以阻止邰家越陷越深,但他选择了装聋作哑。虽然他已经退休很多年了,但我想他还没有对权力释怀。没有很多很多的权,邰家还能有很多很多的钱,只要没人抓住邰家的把柄,再过些年邰家靠走私挣到的钱会完完全全洗白。他们家的子孙都未必会继续进入体制内,他们有花不完的钱,他们想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他们可以花着赃款洗白的钱去肆意享受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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