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位失魂落魄的金发女孩的提问,李察德甚至觉得自己开始久违地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很可能决定此行的成败。
因为李察德需要维尔莉特·爱德华的顺从态度,随后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假如对方选择进一步封闭自己的内心的话,这个问题就会变得非常棘手。李察德还没有能力彻底搜刮人的大脑;一位心智大师能轻易看穿人的情感倾向,却无法把握某个念头的具体形状。
这就像是文字冒险游戏里某个决定剧情发展的关键性分支选项,万一他的话语伤害到了她,导致对方继续自闭下去、甚至想不开选择自杀啥的……那就是妥妥的badend。
这种感觉可真古怪,他明明已经掌握了能决定命运的“传奇”的力量,才会从一直紧张兮兮的情绪中回归到安稳。李察德之所以还要继续努力,正是为了能让这种心态继续维持下去,不会被任何人所破坏。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会产生矛盾情绪情的理由:人想要的东西越多,负担就越重。
以前的李察德只需要担心自己的小命,现在却要担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其余荒原狼成员和“逆十字”中觊觎魔塔秘密的人会如何行动等等;并且随着,这种担忧只会愈演愈烈。
像“开导受到严重精神创伤的某人走出自闭”这种原本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现在则是想不做都不成了。
如今的李察德,就像其他身居高位的巫师领袖们那样,始终保持着贪婪的心态,不断追逐更高的力量与地位。这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行走在钢丝上般的糟糕经历,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或许是每个人一旦站到他们这个位置上,就会身不由己。
李察德自认为和那些雄心勃勃的人不同,自从苏醒以来,一心想要追求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安心”感。但这种看似平常的目标却并不容易。越往深处追求,遇到的阻碍和烦恼就越强大。
只是,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需要他放弃的时候。
……
“我现在,只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而已……”
这句话才刚说出口,维尔莉特就听见那位巫师领袖开口打断了她。
“这无所谓。”
男人的声音像钢铁般充满坚硬和冷肃的质感。
“恕我僭越,拉斯普钦大人……”
一般巫师光是听见对方开口说话就会感到瑟瑟发抖了吧,但躺在病床上,一副虚弱模样的维尔莉特却仍然在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询问,甚至是近乎“针锋相对”地问道:“您看中我,是因为我身上爱德华家族血脉的关系吗?”
之所以能如此“勇敢”——这种感觉相比起勇气,女巫更清晰的感受是:她觉得体内仿佛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不剩下。现在,她的心中不会升起愉快和高兴之类的正面情绪,自然也不会觉得畏惧或者害怕。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质问并没有激起巫师领袖的怒火。女巫听见了对方从面具底下传来的低沉笑声。
李察德施施然地在床前坐了下来。
“您……”
“首先要解开一个误会,爱德华小姐。你即将成为我的学生——但不仅如此,”他以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学生,这代表着你还会为成为拉斯普钦学派的首席生。所有顶层首席生需要担负的义务和拥有的权利,你都将会一并得到。明白我的意思吗?”
维尔莉特睁大了那双由于情绪而略显黯淡、却依然很漂亮的眼睛。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到过……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名义上成为对方的学生,实际上则只是一具彻头彻尾的实验品;为了保密,说不定连表面上的通告都没有。
换而言之,“维尔莉特·爱德华”这个人会彻底消失在魔塔之上,大家都会认为她已经离开,但其实她是被永远关在了囚牢或是实验室之类的地方——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女巫过去就有听说过,无声无息消失在拉斯普钦学派里的巫师不止一人……现在的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空穴来风。
维尔莉特不畏惧死亡,不害怕被逐出魔塔,但却不想放弃能再次和朋友见面的机会,所以才会感到如此抗拒。
但是,情况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这几日里,女巫那仿佛被冰封起来的心灵,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过了一会儿,她才有些迟疑地说道。
“可是,我能为您做到什么呢?拉斯普钦大人,坦率地说,其实格林大人之前收我为学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天使家族’的血统。但我现在却被他当作废品抛弃了,这就是说,我身上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原来如此。
李察德觉得自己稍微能理解维尔莉特的想法了。
对方认为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王冠家族的秘密,她也相信,拉斯普钦“看上”自己就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到其它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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