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宽袍男子一脚踩翻了小舟,把桨子摔下,冲着商帝背影叫:“装个鬼呦!这儿的天民早就不知道睡觉是个啥子滋味儿,打个甚的呼儿?这老儿如此避吾,必是心中有鬼,早晚与汝一战!”
他看这人比商帝直率,便想从他处了解云之郡一二,拱手道:“孤乃大汉开国皇帝刘邦,请问尊驾何人啊?”
男子道:“吾是白衣嵇散人,前世曾是孟尝君的门下客人,混个吃食,无他建树,比不得汝这皇帝,大汉?是个新国?还未曾去过,可比周朝好些?”
他遐思悠然:“天下一统,四海宾服,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确是好些!”
嵇散人哂笑:“可惜了这功绩,来到这儿,皇帝和散人一样,都是无所事事的天民罢了。”
他心有不爽,嘴上却谦逊道:“尊驾说的是!初来乍到,诸事不谙,还请散人多提点?”
嵇散人见他不摆架子,暗想这人也算识趣,有旧主孟尝之风,便存了结交之意,身边便有一处云亭,两人就步入其中,落座交谈。
他对云之郡也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大汉铁骑可驰骋之处,是为天下;凡人不达之境,即是天上。
云之郡就在天上,至于天上还有哪些郡落,各有什么蹊跷,嵇散人也不知晓,胡乱猜测道:“大概同地界相似,不同的州、府、县,情形大同小异,只是这天上的事更玄妙些,等闲去不得其他的郡。”
人到云之郡后,被称为天民,天民已摆脱肉体桎梏,身体是由云气集聚而成,有形无体,更似所谓的灵魂,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也没有钱、权、色、物的欲念,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所事事。
无事可做便无事生非,时间长了会产生一些如凡间的那般厌世心理,但这里很自由,却没有死亡自由。
因此,只能靠凡旅来纾解了,是云之郡最热门的项目。
“凡旅可是指的凡间旅行,如何操作啊?”他不解地问嵇散人。
“直白地说,就是投胎啦,重生为人,过过有滋有味的凡间生活,比这里有趣的多,吾们虽看似无欲无求,什么都不缺,其实本就是个残缺啊!”
嵇散人压低声音,面露猥琐之色:“吾等男子到了这里就少个物件,成了天阉,云之郡虽有女天民,却让你生不起绮念,遥想大齐的女闾,唉~~”
刚刚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人生大剧,彼时的他很有一种“是非成败转头空”的大彻大悟,别过嵇散人,凭栏自语道:“建立大汉累死了孤,这样也挺好,过过优游恬淡的神仙生活,江山社稷,由着吕雉那婆娘折腾去吧......”
说是这样说,一过去新鲜劲儿,也染上了天民们都有的无聊情绪,开始排队参加凡旅,体会凡间各种不一样的人生。
从刘邦、祁剑、冯谦......到现在的郭路,一个姓名代表一次人生之旅,回到云之郡,每一段的人生故事都能想起,再入人间又全忘掉。
有一个规律始终不变,就是每段人生都终止于项羽的报复,那个霸王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手段,杀死刘邦的每一个转世,有时干脆利落给个盒饭,有时故意让他活到一个人生顶峰,再猝下杀手,让他品尝大喜大悲的盛宴。
这段郭路的人生尤其让人唏嘘,因为他的短暂、突然和游戏般的潦草!决定去旅行署找商帝问个究竟,自己与项羽的十世公案是不是已经了结?他渴望结束这无聊的纠缠,开始一段有善终的旅行。
——
街巷的布局结构还同身为刘邦时见到的一样,没有变化,只是行人的衣着更丰富了,现代人的打扮多了起来,
比如前面蹦蹦跳跳的那位,穿着民国的袄裙,后脑还盘了个发髻,看相貌应该是中年美妇,举止形态又像个女孩子,最让郭路奇怪的,是她一边走,还一边唱,唱的还是一首让郭路很难忘记的歌儿……
那日郭路去贾伟涛家,恰好赶上贾伟涛的妈妈谢秋莲从双桥的娘家回来,带回一台收录机,这在当时还是稀罕物,寻常人家是见不到的。
为了让郭路这个小镇土着长长见识,贾伟涛放进一盒磁带,按下播放键,一首柔肠百转的歌儿就从四个喇叭里蔓延出来,瞬间征服了郭路的耳朵: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那鸳鸯各一方
……
歌还能这么唱?
一直以来,歌曲就是宣传工具,要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催人奋进,这种让人听了都不想写作业的歌还是第一次领略,郭路沉迷了!
他让贾伟涛反复放这首歌,直到自己也能唱上两句。
谢秋莲看着有趣,就给他介绍说:“这是港台明星邓丽君唱的,原唱是大民国时代的影后周小红,人称金嗓子,歌唱得更是好听,可惜天妒红颜,死在精神病院里!”
节奏轻快,歌词简单,郭路很快就学会了。
回到家里,还在不知不觉地哼唱,浑然忘了家里有一尊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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