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人生观突然有了一种玄妙的改变,好人与坏人的界限哪里能分的这么清楚!
“你叹个什么气?王阳明那句话听过没有?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李老头笑着道,“兵荒马乱的年头,谁活着是容易的。投井死,也算解脱了,少受一层罪,不然更大的在以后有得受呢,活不易,但是死容易啊。”
“那是一条人命啊!”李和不相信李老头居然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让他感觉有得惊悚。
“火气那么大干嘛?来,来,喝酒。”李老头把自己的杯子斟满,破天荒的主动给寿山和李和倒酒。继而道,“你见过吃观音土活活胀死的人吗?”
“没有。”李和摇摇头,闷头把杯子里的酒喝下。
“那你见过赤地千里,树皮草皮子都被啃光的情形吗?”李老头喝完酒,空着杯底朝眼前的两个人的示意。
李和摇头,“只在书里看过这种描述,”
李老头的态度突然一变,寒声问道,“那你见过蝗虫满天飞,颗粒不收,饥殍遍野,野狗吃人,人吃人,易子而食的场景吗?”
“我才多大,你问这些都是白问。”李和这次的回答的就没有那么有耐心了。
“你看看吧,我就说嘛。”李老头叹口气道,“易子而食,对你们来说就是书上的四个字而已,可是我是亲眼见过啊!
男人把妻子和子女当做牲口一样驮在独轮车上,跟人家换着吃,到锅里就是肉,也是香喷喷的。
你看看,那会为了生存,连基本的人性都没!这家子可能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行善积德,可是临老,为了一口吃的,卖而卖女,做了恶行?你说他是好人还是恶人?”
寿山也接着道,“这种情形我以前跑堂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报纸上我也看过,那是真真的惨烈,那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虽然五十多年过去了,可对我来说好像就跟眼皮子底下的事一样,忘不了。”
李老头点点头,“我是去救过灾的,真是不忍见啊,眼睛都差点哭瞎,后来就是再也哭不出来,因为眼睛都哭干了,甚至我当时恨不得眼睛都瞎掉,看不见自然不会心疼。”
“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和哪怕知道李老头说的是真的,可是不信服这种解释,说的好像天下乌鸦一般黑,怎么做坏事都是有理,甚至是可以原谅的。
“拉倒吧,不跟你闲扯这些。”李老头这次独自喝自己的,“你当溥和尚心里好受?他表面上是个纨绔,其实是软柿子,心肠软的不能再软的人。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女子会有这么烈罢了,要不然,他真不会逼这么狠。他为此好消沉了一年多,至此性格倒是变化不少。”
李和继续问,“你的意思是朱轩龙知道溥和尚是他的亲身父亲?”
李老头道,“当然知道,当初朱老头抱养的目的是为了安抚他媳妇的,既然他媳妇不在了,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不过却是没有父子相认的戏码,那时候溥和尚刚刚被特赦,朱轩龙虽然年岁不大,正上初中吧,大概是这样,哪里肯认这种出身的父亲,成分不好啊。
两个人相见倒是跟陌生人一样,朱老头几次相劝倒是没有多大的效果,反而把朱老头当亲爹供着,名曰生恩不如养恩,其实他那点口粮,也是溥和尚节衣缩食给送过去的。
好在,溥和尚也不计较,看得开,还帮衬朱老头给朱轩龙娶了媳妇成了家,甚至工作后都多有帮衬。
这些啊,他朱轩龙都清楚着,只是装糊涂罢了。
何况到如今这个位置,虽然不讲究成分了,可是背景更加复杂,他就更不能说,更得隐藏着,所以咱们这些外人就当满足一下溥和尚的心愿,谁也别再提。”
“这是肯定的,我嘴巴没那么欠。”李和既然答应,自然不会再传出去,只是道,“朱老头这人还是不错,朱玮琦明明不是他亲孙子,难得还这么在意。”
寿山道,“朱轩龙结过两次婚,离婚后,朱玮琦归他,要再婚,朱玮琦不好再带着,就一直跟着朱老头身后。这孩子是朱老头带大的,感情也自然好,朱老头分多一点给他,也不过分。”
李老头也接着道,“至于其他孙子孙女,本来就不是亲生亲养,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又不怎么贴心,自然要靠边站,什么都得紧着朱玮琦。”
这话说的很务实。
酒过三巡,几个人也不愿意再多喝,李和吃完一碗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路过中关村的时候,特意去李燕的店里走了一遭,她自从回来后,还没有来这里看过,他这个小堂妹到这里,他还是要多关照一下的。
“哥,你喝酒了?”李燕此刻正和那个叫柳岩的小姑娘合力搬一台打印机,见李和要搭手帮忙,笑着道,“不用,不用,我们俩习惯了,你先歇着,等下哈,我马上给你泡茶。”
“我自己来吧,你别把我当客。”李和接过董浩从车上拿下来的茶壶和茶叶,找到开水瓶自己泡茶,待李燕过来,才笑着问,“生意怎么样?看着挺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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