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的心突然擂鼓般地跳了起来,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偏又不敢表露半分。只是死死地埋着头,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曾雪芳。死亡是离自己如此得近。眼角看到赵雅蓉那惊惶的神色,她勉力咽下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公主先回罢。臣女随后就回。把那首春花令再练习一遍,待会要检查哦!”
赵雅蓉眼巴巴地看着她:“真的么?你还回来么?不会像......”
“雅儿!”是庄贵妃的声音。
“当然,臣女还能到哪儿去?”
木瑾蹲下身子,替赵雅蓉整了整衣襟,手指微微发抖。她牵出一个微笑:“去吧。”
庄贵妃一努嘴,赵雅蓉被黄衣牵着手,向门外走去。
木瑾缓缓站起身子,眼角瞥见门口两个嬷嬷向自己逼近,心内渐渐凉了下去,看来,此番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自己。
她心内电光火闪,想到了叶氏、木嘉、安嬷嬷她们、还有黄毛......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不知,会是个怎么死法?只盼着别太难过为好。
她忽然抬起头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说:“皇上,请让臣女死得痛快一点。”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康元帝“咦”了一声,忽然开口:“为何?”面色无波,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木瑾。
木瑾扑通一声跪下,话已出口,居然不再害怕了。她叩了一个头,方抬起头说:“臣女万不该让公主乱跑,扰了皇上的雅兴,实在是罪该万死。”
“但是,皇上,臣女最怕疼,如果皇上要砍臣女的头,恳请皇上还是赐臣女一杯酒吧,听说,喝下去,立时就睡去了,一点都不痛苦。”
赵隆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掩住嘴。
康元帝抬眼看了一眼赵隆,面色缓和了下来,开口:“你还知道打扰了朕的雅兴?那你还敢闯进来?好好儿的一幅字就被你们给糟蹋了。”
庄贵妃讶异地看了一眼康元帝,他这样说,这是打算......
木瑾心内大喜,忙极力克制住,又叩了一个头,抬头,双目泛红:“臣女知道,不敢乞求原谅。小时候,臣女犯错,父亲也会狠狠地罚臣女......”
康元帝摆摆手,站了起来,踱到木瑾面前,温和地:“抬起头来!”
木瑾闻言抬头,双目隐隐泛泪,满脸的惊慌害怕。
康元帝一字一句地说:“你父亲罚你什么?”
木瑾讷讷:“站规矩!”
“不罚抄书么?”
“臣女愚钝,字写得不好,每每抄错,父亲看了烦心,就罚站。”
木瑾红了脸,越说,声音越小。康元帝忽然垂下眸子,看了庄贵妃一眼,袍袖一挥,走了。
庄贵妃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木瑾,忽然笑了起来,声若银铃:“好了!瞧把你吓得。什么死不死的,说得怪吓人的,多大的事儿呀?我说,你爹还是罚得少了,走路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行了,下次多注意,你可是雅儿的老师,不止在琴艺上,其他地方也要给她做好表率才是。”
说着,端起一杯茶,缓缓坐下,再不言语。
木瑾忙叩头谢恩,退出门槛的时候,差点跘了一跤。庄贵妃眼睛闪了一闪,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来。
待她身影消失在门外,方一努嘴,一个宫娥点头跟上。
一旁的赵隆看着母亲,欲言又止,庄贵妃斜睨了他一眼说:“急什么?是人是鬼,总会见分晓。再说,她刚进来,是反着的,她能看见也认不出来......”
赵隆遂不再说话。
木瑾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走廊还着步子,外面阳光肆意地洒下来,照在廊内斑斑驳驳,很是温暖。
她下意识地下了长廊,往草地上走去,阳光霎时铺在脸上,身上,才觉得整个人慢慢活了过来。
她后怕不已,那最康元帝,只要他嘴皮子一动,今天自己就是一具死尸。
她也不知康元帝为什么放过了自己?其实,就连她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也全凭脑子一热,凭着本能说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此番算是在康元帝那里挂了号了,今后且得小心。她不禁往后偷偷瞄了一眼,低头加快脚步走了......
身后宫娥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见她转到赵雅蓉那里去了,方回头......
木瑾回到柳条儿巷的时候,下了车子,就一头扎进房间里,半天都不出来。
吉祥与熊妮面面相觑,都摸不着头脑。刚在车上,木瑾神色就不大好,恹恹的,一句话不说。
木瑾一人一直呆到天傍黑,才开门叫来熊妮,也不看他,低着头说:“叫你家公子来一趟吧。”
然后,就转身走了。
熊妮一楞,转身出了院门,一会又回来,守在门口。
连云从后门悄悄进来,熊妮说木瑾在前面账房等着。
两人上了楼梯,见木瑾正低头盘账,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错落有致,但连云还是从中听出了主人此刻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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